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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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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封二就揣了幾個銅板,去村子雜貨鋪裡買回了兩包。拿回家,老兩口子都不敢劃,叫繡繡示範了一番才敢下手。 然而,封二不管在家還是下地,煙袋裡仍是裝著火石與火鐮,手邊還是捏著一截栗花瓣兒。 封二家的這項改革是重大的,很快讓左鄰右舍都知道了。西院的鐵頭娘,東院寧可財家的,都曾來參觀過封家生火的便捷,出了門兩個女人交流感想:「錢真是好東西呵!」 這話說過去,東院沒見有什麼行動,這天傍晚封二家的煙囪剛冒煙,鐵頭娘便隔著牆頭問:「他嬸子,俺家檾杆子使完了,叫鐵頭家的去包點火行不?」封二家說:「行呵。」於是一陣拖拖遝遝的鞋響,便有一個蓬頭垢面拖著鼻涕的年輕女人來了。這是鐵頭的媳婦,小名叫傻挑。她的腚後,還緊緊追隨著她的兒子——一個兩三歲的黑醜小子。鐵頭家的一進門就舉著手中的一把草傻笑,說:「二嬸子,俺包火。」繡繡在鍋屋裡道:「來吧。」就扯一根著火的木棒,將她手裡的草引著。傻挑便帶了一把火往家走。走到門口那火燒到了手,她扔下餘草便甩著手哭。封二老婆說:「挑,你得快走呀!」又到鍋屋拿了一把給她。傻挑擦擦眼淚接過,這一回是飛跑了,把一隻破鞋都跑掉了,讓封二老婆在後邊捂著嘴直笑。 從這天起,每天三次做飯時,一旦封二家煙囪冒煙,傻挑必來包火。一天看三回傻挑那副手忙腳亂的樣子,封二老婆覺得十分開心。 讓她更開心的事來了:這天,蘇蘇上門告訴:他家要攬地種的事,費左氏已經答應了。不是他們要的十畝,是十三畝! 蘇蘇走後,封二一家人歡欣鼓舞。封二摸著紅鼻子誇獎兒媳道:「還是大腳家的面子大!」繡繡仍是那句話:「地給誰不是種?」封二將頭一搖:「不不,能爭這地可不容易,你沒看一些人家為了這事打破頭?噢,也忘了問問這地抽了誰家的。」封二老婆道:「叫你種你就種,打聽那事幹啥?」 封二接著開始了他的盤算:多了這些地種,如果年景好,交上了東家的,自己總是要剩餘一些的。只要有地種,家裡指望就大啦。不過,租了二十畝,加上自己的十八畝,就不能光靠那一頭驢了,要再買一頭牛才是。這樣,就不用跟人家搭犋,想啥時耕就啥時耕、想啥時種就啥時種了。聽了這,大腳連忙說:「是,是得去買牛!」 這個家庭會議,直到雞叫頭遍才散。走出堂屋後,大腳到牆角撒了一泡尿,束腰帶時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到渾身都鼓脹著一股激情。回到東廂房,他將繡繡一下子返倒橫托起來,用力拋了幾次高,然後將她放在床上,拿腦袋直往她小腹上拱,拱得繡繡咯咯作笑:「死大腳,你要幹啥呀?」 第二天一早,封二便找費左氏去了。他要當面問清到底是給他哪一塊地種,再就是把秋後分糧草的事一併說清。 封二老婆便與繡繡在家裡做飯。把一鍋地瓜幹煮熟,封二老婆忽然想起今天早晨傻挑沒來包火。她有些奇怪,於是走到西牆邊熱情地喊:「嫂子,怎麼不來包火呀?」 西邊鐵頭娘答腔了,話音卻冷冰冰的:「斷了糧路了,一家人等死了,還包火幹啥?包火煮小孩吃?」 封二老婆聽話頭不對,急忙問:「出了啥事啦嫂子?」 鐵頭娘又開口了:「還能是啥事?誰叫俺沒福,不能到財主家的撿個爛貨當兒媳婦呢?俺要撿那麼一個,也去多攬地種,也叫旁人家的鍋底朝天!」 封二老婆一聽明白了,原來自家多攬的地竟是費家抽了鐵頭家的! 繡繡和大腳也聽見了。這時,繡繡往灶門口一蹲就哭開了。大腳六神無主,看看她,看看娘,又看看牆西,心裡如亂麻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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