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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這時,門開了,湧進一群死者的「親居」,他們圍著屍體哭泣。謝瞎子站在魏德民的遺體前哭哭啼啼地訴說:「我的大侄子呀,你怎麼說走就這麼走了呀,你娘為你哭瞎眼,你媳婦也上了吊,這一家子不全完了嗎?」

  杠子頭老鄭領著天好等人來到停屍房。

  王憲補對老鄭說:「趕快裝棺材去埋了完事!」天好和杠子幫上前收拾屍首。魏德民被抬入棺材,棺蓋蓋上了。老鄭喊了聲:「起靈!」大家抬起了棺材。

  一個憲兵揮手:「停!」眾人放下棺材看著憲兵,不知他要幹什麼。憲兵比劃著說日語王憲補說:「太君說了,棺材要釘好釘子。」天好釘棺材,趁人不注意,在棺材蓋兒下邊放了兩枚銅錢,閃出條縫來。杜子幫把棺材抬出醫院,直奔郊外的亂葬崗子在日偽員警的監視下埋了棺材。

  深夜,雪花飄舞著,小風吹出陣陣寒意,天好和便衣打扮的曹巡捕來到白天剛剛隆起的墳丘旁。四周寂靜無聲,天好貼近墳頭,仔細傾聽,墳裡面有微弱的敲打棺材的聲音。天好驚喜地說:「大叔,有動靜!」二人用帶來的鐵鍬,匆忙地挖開墳丘,撬開棺材蓋兒。棺材裡,魏德民怔怔地望著他倆。天好驚喜地問:「秦老闆,你還活著嗎?」魏德民點了點頭,掙扎了兩下,又昏厥過去。曹巡捕說:「趕快轉移!」背起魏德民就走。兩人沒有時間再把墳丘恢復原樣,救人要緊。

  曹巡捕背著魏德民走進郊外一個偏僻的山洞,天好緊跟其後,警戒外邊的動靜。曹巡捕放下魏德民,試著魏德民的鼻息。

  天好十分焦急地問:「大叔,秦老闆還能活嗎?」曹巡捕說:「還有氣息,咱們說什麼也要救活他。」他一邊把魏德民安置妥當一邊說,「這個地方我不能久留,你就守著他,千萬別離地方,會有人來送吃的。」天好連連點頭說。曹巡捕看著天好,嚴肅地說:「這件事要是讓日本鬼子知道了,是要掉腦袋的,你不害怕?」天好說:「跟著你幹,我什麼也不怕!」

  日本憲兵隊的眼線天一亮發現魏德民的屍體被盜,憲兵頭目叫來王憲補,一個大嘴巴抽在王憲補的臉上。他咆哮著:「巴嘎!你的,蠢貨一個!」王憲補捂著臉,冤屈地說:「隊長,我做錯了什麼嗎?」憲兵頭目吼道:「我問你,魏德民的屍體怎麼會被人弄走了?」

  王憲補急忙陪著臉:「太君為這事呀?說不定人家看咱們埋的地方風水不好,抬走另葬了,你可不知道,中國人可講究風水了。也別說,可靈了,你沒聽說,中國明朝的時候有個李闖王……」

  憲兵頭目不耐煩地說:「不對,這件事很奇怪,魏德民在這裡是孤身一人,聽說那天給他送葬的人很多,這裡肯定有秘密,一定要調查清楚,把他的屍首給我找回來!」王憲補大著嗓門說:「是,一定找回來!」

  魏德民終於醒了,緩緩睜開眼睛。一縷明媚的陽光從洞口照進來,又是一個早晨。天好驚喜地說:「你終於活過來了!真嚇人,你昏迷不醒都一整夜了。」魏德民看著四周問:「我這是在哪裡?」天好一邊給他喂湯水一邊說:「你放心,這是個山洞,周圍是亂葬崗子,沒人來。」

  魏德民問:「是你救了我?」天好說:「不是我一個人,好多人。」魏德民說:「我知道,是組織,可你怎麼參與進來了?」天好說:「是曹大叔找到我幫忙的。」魏德民問:「你冒死救我,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天好說:「我說不準,我知道你和我爹一樣,是打小日本的!我沒救錯人,你,還有曹大叔,和我爹一樣,都是真正的爺們兒,我就佩服你這樣的人。」魏德民說:「到了這一步,我就對你說實話吧,我是共產黨!」

  天好一夜沒回家,急壞了天月,她早上出門紅著眼要找天好,正碰到謝瞎子,謝瞎子對天月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就不許她有點什麼急事?天月,你就信我的,你姐沒什麼事,我這個算命的,什麼吉凶禍福都能算出來。」

  天月不太相信謝瞎子那些算命的話,她來到龐奶奶家帶著哭音兒說:「奶奶,我姐昨晚一晚沒回來,急死人了!她當時拿了把鐵鍁急匆匆地走了。

  龐奶奶奇怪地說:「這閨女,到哪兒去也不說一聲,還帶著鐵鍁?」她想了想,「天月,你也不用急,你姐說不定有急活,沒來得及告訴你。」

  天月不明白地說:「什麼急活晚上幹?還帶著鐵鍁?」

  龐奶奶自然能說出她的一番道理:「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家置不起墳地,人死了還能不埋?就得找個地方偷偷埋了,這活不得晚上幹?」

  天月說:「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可她也該回來了啊。」龐奶奶又寬天月的心:「現在幹他們這一行的,活多著呢,說不定又接上溜了。」

  天月相信了龐奶奶的話,一邊在家給姐姐縫補衣服,一邊耐心等姐姐。忽然,孫立武推開門走進來,笑嘻嘻地說:「天月,還忙活呢?給誰縫的?」天月粗聲粗氣地說:「我姐幹活穿的。」孫立武笑著說:「哎,你說這個世界就是大了,什麼奇怪事沒有?聽說兵隊抓到了一個放火團的,刑訊的時候打死了。這個人不是被埋了嗎?可是當晚屍體被人起開棺材弄走了!」天月問:「是嘛?」孫立武說:「騙你是王八!」天月笑道:「你以為你不是呀?」孫立武說:「天月,罵人不好。哎,我問你,你姐姐就是幹那個的,回來沒對你說?」天月說:「那些事她從來不對我說。你沒事走吧,別在這兒磨蹭。」

  天月在家裡縫補衣服等姐姐,當天夜裡,天好沒回來,第二天一整天還沒回來。

  天又黑了,孫立武提著條幹魚,哼著小調給天月送來。天月沒好氣地說:「你留著自己撐吧,我們不要!」孫立武說:「不要拉倒,哎,你姐還沒回來?」天月厭惡地說:「她回不回來不用你操心!」孫立武走到天月面前威脅道:「天月,你也不用拿大鼻涕泡甩我,對你說,我已經有了點線索,那個放火團的屍首失蹤,八成和你姐有關,她說不定是惹事躲起來了,這件事我要是到憲兵隊報告,你姐就沒了!」天月指著孫立武的鼻子說:「你少血口噴人!」「怎麼是血口噴人呢?那人是你姐姐他們的杠子幫發喪的,棺材蓋是你姐姐釘的,這裡就沒有貓膩?我不信!」

  這時曹巡捕來了,他說:「小立武,聽說這兩天你一直打聽天好到哪兒去了?告訴你吧,我現在和她合夥做鄉下的買賣,她到杏樹屯販豬肉了。」孫立武說:「啊?你當員警的還販私貨?」「怎麼?當員警就不是人了?我花銷大。」孫立武說:「嘻嘻,都貼給翠玉了?誰叫你包下她了。」「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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