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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天好,回了山東你就和他趕緊把婚事辦了吧!」宋承祖也有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時候。天好搖著頭,語意堅決地:「不,我們等著爹出來再說。」宋承祖說:「看來我是出不了這個監獄了,家裡需要個男人。」

  天好拿出包袱裡的大餅遞給爹:「爹,家裡也沒什麼好吃的,給你烙了張大餅,你好好吃,你牙口不好,別咯了牙。」語著遞著眼色。宋承祖一愣,旋即明白了:「你們這些孩子,麵粉這麼金貴,我一個要死的人了,吃了也白費。好吧,你們的心意我領了。」說著就伸手接大餅。

  老獄警忽地站起來:「慢著!」他拿過大餅說,「得檢查檢查。我在這監獄裡呆了四十年,什麼事都見過,當年就是有人在餅裡藏了腳鐐手銬的鑰匙,把犯人放跑了。」天好十分坦然:「那你就檢查吧!」老獄警一點兒一點兒地掰著大餅,宋承祖、天星、天月都緊張地望著大餅,老獄警又一點兒一點兒把大餅搓成粉末,可是餅裡什麼也沒有!幾個人都如釋重負地長出了口氣。好險啊!天星和天月呆呆地望著天好,奇怪大餅裡的鋸條哪裡去了?老員警兩手抖起包袱,把已成粉末的餅放到宋承祖面前。宋承祖把餅的粉末一兜,粉末撲到老員警的臉上。

  姐妹三人出了監獄,在街道上慢慢地走著,剛才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天星和天月在天好左右追問著:「姐,你會變戲法啊?鋸條呢?」天好笑了笑:「我是在餅裡藏了鋸條,不過臨出門的時候我又給抽出來了。「我得試探一下,還得考考你倆的膽量,你倆要是嚇得讓人看出來,下回我就不帶你倆去,懂嗎?」

  「大姐真行,我算服了你!」天月拉著大姐的手搖呀搖地說。天星問:「那下回咱還送不送餅?」天好說:「送!這叫兵不厭詐。」「大姐,看來咱爹知道虎子的下落,可他說的是誰呢?他指著自己胳膊是什麼意思呢?」天星想起爹剛才話,仍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就向天好討教。天月說:「你長的木頭腦子啊?咱爹指的是哪只胳膊?」「左胳膊呀。」天星仍不明白,她不是個細心的人。天月說:「你想想,知道的人有沒有個和左有關係的?」「你是說左雲浦?」天星終於有點明白了。天好說:「沒錯,他肯定知道虎子的下落。」

  三姐妹回到羅士圈子的窩棚中,裘春海跟腳也到了。仨女孩子七嘴八舌地把到監獄中的經過告訴了裘春海,數天月說得詳細生動。裘春海警惕地望著門外說:「你們還得抓緊把東西送進去。我現在找了老東北軍六個老槍手,都能百步穿楊,但是你爹在我們槍響之後,必須自己斬開繩索,要不一切都來不及。好了,我走了,再聯繫!」說著他閃身出了門,快快地走了。

  沒過幾天,三姐妹又到監獄來看爹了。天好拎著和上次一樣的包袱,姐仨跟著老員警進會見室。這一次天好有了經驗,她沒等那老員警開口,就主動把小包袱交給員警檢查。老員警打開天好的包袱說:「嘿,今天送了兩張餅,還是肉丁餡的。宋營長,你這仨閨女可沒白養,孝順,不過,我還得檢查檢查,這也是例行公事啊!」

  天好笑了笑,十分爽快地說:「那是啊,請看仔細點,不過,別弄的俺爹沒法吃。」老員警用手槍管指著餅,問天好:「這兩張餅你爹也吃不了啊。」天好大大方方地說:「對,這兩張餅有一張,我特意給你吃,好照顧照顧我爹。」老員警望著天好:「那就謝謝了,哪一張給你爹?」天好毫無表情地:「都是一樣的餅,一樣的餡,你隨便。」老員警點點頭,用槍管一點一點挑開餅餡檢查。

  宋承祖望著天好,天好笑了笑。老員警檢查完餅,把破肚露餡的餅送到宋承祖面前。宋承祖接了過來。老員警又拿起另一張餅,仔細地看著,並用手仔細地捏了捏:「這張不檢查也罷,檢查完了怎麼吃啊?謝謝啊。」

  老員警吃起肉餅來。他吃了幾口,突然眼直了,他慢慢地抬起槍,對著天好。宋承祖大驚:「你想幹什麼?」「爹,沒事。」天好不慌不忙地說。老員警突然獰笑起來,他從嘴裡慢慢往外掏東西,竟然掏出了一塊小石頭。老員警把小石頭放在手心裡,注意看著,用心琢磨著。宋承祖趁老員警瞅石頭的工夫,悄悄地用手指沖天好做了個圓圈兒狀,他這個動作三個女兒都注意到了。過了一會兒,老員警說:「你們這幾個閨女幹的什麼活?烙肉餅能把石子兒烙進去?」

  三姐妹出了監獄,快快往家走,姐仨都不說話,到了家中,早已弊不住了的天星才問:「姐,你往肉丁餡裡塞塊石子兒幹什麼?」天好笑道:「我就是想試探試探他們的警惕性。還是咱爹說的那句老古語,兵不厭詐,總有他們大意的時候。」

  緊接著,三姐妹討論著爹給她們做的手勢,三個人都做著這個手勢,琢磨著。「對了,是不是要一枚大銅錢啊?」天月忽然恍然大悟地拍手道。胡鬧,咱爹要大銅錢幹什麼?」天星又是不明白。天好也十分不解地:「監獄裡也不能讓送大銅錢啊。」天月說:「咱爹肯定是要一枚大銅錢,他自有他的用處,咱爹身經百戰,出生入死,什麼事都見過,他要一枚銅錢,肯定有大用處,聽爹的吧!」「老三說的有道理,可這枚大銅錢怎麼送給咱爹呢?」天好又開始動腦筋,想點子了。

  日本憲兵隊的酒井大佐一身戒裝,大搖大擺地走進偽員警署金子順的辦公室,金子順忙起身對酒井畢恭畢敬地行日本軍禮。酒井傲慢地坐下說:「金桑,祝賀你,終於抓到了宋承祖。」金子順謙虛地問:「正要請示您,宋承祖怎麼處理?」酒井右手往下一劈:「槍斃,反滿抗日分子,罪惡極大的統統槍斃!」「遵命!」金子順雙手緊貼褲腿邊縫,雙腳跟併攏,頭一低答道。

  酒井問:「金桑,我托你辦的那件事怎麼樣了?」金子順哈巴狗一樣討好說:「您是說左雲浦手裡的字帖?這個老滑頭,一直不肯透露口風,我看不要和他客氣,我派手下的弟兄給你搶來就是了。」

  酒井裝模作樣地搖頭:「不不不,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可以套用,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可以和他做個公平交易嘛。」金子順問:「怎麼交易?」酒井笑道:「你會有辦法的。」金子順莫名其妙:「我有辦法?我有什麼辦法?」酒井笑眯眯地說:「你好好想一想,今晚就槍斃宋承祖!」

  三姐妹又來到監獄看爹,當然還是送吃的餅,天好還是拎著同樣的包袱。在會見室裡,天好還是先把包袱交給老員警檢查。老員警打開包袱說:「嘿,這下子可好,烙了一摞餅!」天好說:「多送點兒,以後我們就不能經常來了。」話音剛落,金子順走進來。他當然得來看看,今晚要槍斃宋承祖,千萬別出岔子。金子順默默地看著老員警把一張張餅掰碎。天星拿過一張餅,飛快地扔給父親。宋承祖接過餅,大口地吞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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