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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傳文看看一郎,問:「一郎,你不能投點進來?」一郎說:「得需要多少錢哪?」朱開山說:「###十萬吧!」一郎說:「這個數目可太大了。」紹景說:「整個需要這個數目,現在也就是還差個四五十萬。」傳傑說:「一郎,這個數目你行嗎?」一郎為難道:「讓我想想吧。」朱開山說:「一郎,你可得想好了,開煤礦這個事,利大,風險也大,這才幾天,又是封鎖鐵路,又是削減車皮的。」一郎說:「爹,俺知道。」

  秀兒房裡,玉書一臉的不高興,說:「二嫂,你怎麼能答應這種事?現在民國都十九年了。」秀兒說:「別這麼大呼小叫的。」玉書說:「我是想叫你清醒清醒。」秀兒說:「叫鮮兒姐進門怎麼了?不就是傳武多了個二房嗎,大嫂說了,當大官的,有幾房姨太太算啥?不是新鮮事。」

  玉書說:「二嫂,看來你真糊塗,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啊,憑什麼他們三房四妾的?這都是封建社會的陳規陋俗。」秀兒說:「俺不懂你這些詞,俺就覺得鮮兒姐老在山上不是個事,再說傳武這麼些年,心裡老裝著她。」玉書說:「你怎麼不想想你自己,你自己的愛在哪裡?」她突然放低了聲音問,「一郎怎麼辦?你不是說一郎疼你嗎?」秀兒低著頭不說話了。玉書說:「你說話呀?」秀兒訥訥地說:「俺和他了斷了。」玉書說:「為什麼?」秀兒說:「一個女人家,不該做那種事。」玉書痛惜道:「哎,二嫂你剛剛爬到井口,自個兒又退回去了!」

  秀兒的心又亂了。

  四味樓外面傳來一陣陣賣山貨的吆喝聲:「虎骨,熊掌,老山參;山雞,兔子,麅子肉。不識貨的別來問,真是買主抹零頭。」這吆喝聲一陣高過一陣。

  秀兒覺得奇怪說:「大黑天的,還滿街吆喝什麼?」鮮兒仔細聽了兩遍,說:「秀兒,這是二龍山的人,找我的。」秀兒說:「把他叫進來?」鮮兒說:「別,你替我出去和他說。」秀兒問:「怎麼說?」鮮兒附在秀兒耳上叮囑了幾句。秀兒說:「這麼說就行了?」鮮兒點點頭說:「就這麼說。」

  秀兒出來把一個挑著擔子賣山貨的漢子叫過來,問:「你是光賣山貨,還是也買山貨?」賣山貨的說:「也買,這位姐姐你有什麼?」秀兒說:「老虎的天靈蓋要不要?」賣山貨的說:「要,在哪兒?」秀兒說:「家裡。」賣山貨的說:「現在可以拿嗎?」秀兒說:「不,明晚點燈的時候。」賣山貨的盯著秀兒說:「可得把那老虎的天靈蓋看好了。」那漢子說完挑起擔子一路吆喝著走了。

  秀兒回到房間問鮮兒:「鮮兒姐,剛才那些話是啥意思?」鮮兒說:「是告訴二龍山的人,明晚來接我回去。」秀兒說:「不是說不走了嗎?」鮮兒點點頭說:「但是,也得和山上的弟兄們做個交代呀。」

  森田仔細端詳著一幅字帖,面露笑容。站在一邊的石川說:「總裁,鶴鳴會的人還真做事,叫他們跟蹤一郎,他們就真跟蹤了。」森田說:「小野畢竟也是我的學生。你把一郎叫進來吧,他此刻肯定非常想見我。」石川陰笑著出去了。

  一郎此行是為了山河礦的事情借錢而來。森田說:「小同鄉,這件事你不該猶豫啊。」一郎說:「拿出四五十萬來,對我來說確實真是要傾家蕩產啊。」森田說:「別說四五十萬,更大的數目你也應該答應。」一郎說:「為什麼?」森田說:「難道忘了?朱家可是救過你的命呀!知道那個太郎的故事嗎?」一郎說:「你是說那個窮孩子太郎在河邊撿了根黃瓜的故事?」森田點點頭說:「應該像太郎那樣,捨得一切去報恩,資金我替你出。」一郎說:「利息怎麼算?」森田笑了說:「小同鄉,用我的錢還用談利息嗎?你和山河礦也不要談利息,年終歲尾的有點紅利就行了。」一郎說:「老前輩,你是說入股?」森田說:「入股不是好事嗎?你的恩人有了更多的資金,煤礦不是會辦得更紅火嗎?當然不是以我的名義入股,以你,以你龜田一郎的名義,明白嗎?」一郎想了想說:「明白,如果以老前輩的名義,山河礦又要起疑心了,你的一片好心又會被誤解,對嗎?」森田高興地點點頭說:「真是天照大神的子孫,一點即通。」

  二龍廳裡點燃了松明火把,老老少少的鬍子,都來到廳裡。廳當中,擺了一張香案,香案上一隻大香爐,上面插了十幾根香。

  鮮兒和老四來到香案前。鮮兒向諸位弟兄抱了抱拳,說:「該說的今天下午都說了,往後山上的事,就由老四做主了。」老四還要勸鮮兒,說:「掌櫃的,你是不是再想一想,進了朱家,哪還有這份自在啊?再說弟兄們跟你十來年了,你這一走,叫弟兄們心涼啊!」鮮兒說:「我也捨不得弟兄們,可是,我是個女人,不能和你們男人比,總得成家,再說也得成全朱二爺啊!老四,咱開始吧!」

  老四清了清嗓子說:「今晚兒,正是大月亮地,二龍山掌櫃的三江紅要拔香頭,月亮佬你給做個證,掌櫃的是真心真意要走,弟兄們也是真心真意地送!往後,掌櫃的就是走到天涯海角,弟兄們也忘不了;弟兄們就是掉進了油鍋火海,掌櫃的也能伸手相救。就說這些吧。掌櫃的輪你了。」

  鬍子們一雙雙淚眼看著鮮兒。鮮兒拿過一隻松明點燃了香爐裡的香,不覺已是眼中含淚,口中念道:

  圓圓月亮掛在天,

  十八羅漢聽俺言。

  流落山林十多年,

  多蒙兄弟來照看。

  今日俺要下山去,

  還望諸位多包涵。

  下山一為奉雙親,

  回家二為結團圓。

  上有天來下有地,

  永和弟兄一線牽。

  天涯海角不相忘,

  鋼刀破肚心不變。

  上面若有一句假,

  五雷轟頂在今晚。

  臨別還有多少話,

  下麵兩句頂萬千:

  窮富貴賤人難定,

  吉星永照二龍山!

  一十九根香炷全拔完。

  鮮兒說一句,拔一根香,說完了,那十九根香也全拔掉了。老四哭著跪在鮮兒面前說:「掌櫃的,別走了吧!」鬍子們也都哭著嚷道:「掌櫃的不能走啊!」

  突然,山裡傳來急驟的槍聲。老四一下子跳起來,大聲問道:「怎麼回事?」有鬍子沖進廳裡來,大叫道:「不好了,官軍摸上來了!」老四問鮮兒說:「掌櫃的,怎麼辦?」鮮兒沉吟片刻說:「奶奶的,良民是當不成了!弟兄們,抄傢伙!」

  轉眼間,二龍廳裡空無一人,外面的槍炮聲越來越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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