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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一郎說:「森田前輩,太感謝了!我一定叫山河礦的人也登門來感謝您。」森田說:「山河礦的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嗎?」一郎說:「知道一點。」森田沉吟半天說:「不要叫他們登門感謝,你反倒應該告訴他們,你找過我,我沒有答應。」一郎說:「為什麼?」森田說:「這些年來日中兩國兵戎相見,戰事不斷,中國人每每敗北,於是,他們對日本有一種情緒,不信任,甚至仇恨。其實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中國也能像日本一樣富強起來。對嗎,小同鄉?」

  一郎似懂非懂道:「老前輩,好像是。」森田說:「我森田在哈爾濱也多少有些名氣,如果你和山河礦的人說是我森田幫了他們的忙,他們又會懷疑,我森田在打他們的主意。」一郎說:「不至於吧?」森田說:「不要懷疑了。」一郎說:「那,您為什麼還要幫助他們呢?」森田說:「還是那句話,日本想幫助中國富強起來,再說朱開山是你的恩人,你是我的小同鄉,我要幫著你報答朱開山一家的恩情。」一郎說:「老前輩,非常感謝。」

  石川打完了電話,過來說:「總裁,滿鐵那面答應了。」森田說:「好,這我就放心了。小同鄉,以後,山河礦還有什麼事你儘管來說,我都會幫忙。」一郎說:「老前輩,讓您費心了。」森田說:「只是記住,不要和山河礦的人說是我森田在幫他們。」一郎說:「晚輩明白,也一定做到。」

  2

  朱開山、傳傑、紹景還有一郎邊喝邊聊。朱開山問一郎說: 「車皮的事是森田物產幫的忙嗎?」一郎說:「哪呀,我求過他們,可是他們說滿鐵是獨立的機構,有自己的規矩,別人插不上話。」朱開山說:「那你是找了誰啊?」一郎說:「天津的一個朋友,他在滿鐵有熟人。」朱開山說:「哦,是這樣。」他舉起杯說,「一郎,為車皮的事,咱爺倆幹一盅。」一郎說:「爹,這是俺應當的。」爺倆將酒喝了。

  紹景說:「一郎,要是沒人告訴我,真看不出,你是日本人。」一郎說:「日本人本來就和中國人長得差不多!」紹景說:「不一樣。」傳傑說:「就是說話不一樣唄,人家說日本話,咱說中國話。」紹景說:「不對,日本人的禮數特別多。見了面,不鞠躬不說話。早上見了,一哈腰,生人相見了,又是一哈腰。」朱開山說:「對咱中國人就不是這樣了,就不講理了,又搶又奪的。」一郎笑笑說:「爹,日本人也不都是那樣。」紹景說:「是啊,也有好的,我在奈良讀書,日本的老師和同學也沒少幫我。」傳傑說:「爹,當一郎的面,這麼說好嗎?」朱開山笑了說:「爹是叫那些沒良心的日本人氣糊塗了,一郎,爹錯了,來,咱爺倆再喝一盅。」一郎趕忙起身舉杯說:「爹,您老太客氣了。」

  傳文進來問:「爹,還要點什麼不?」朱開山說:「老大,你也坐下。」一郎說:「對了,你們別光謝我,車皮的事,大哥不和我說,我還不知道呢。」紹景說:「三哥,剛才你我就應該請大哥進來呀!」傳傑忙搬了把椅子過來,說:「大哥,剛才我忘了,實在對不起!」傳文輕輕哼了一聲說:「你是咱家老小,大哥能和你計較啊!」傳傑賠著笑給傳文斟上酒,說:「大哥,敬你一杯,幸虧那天你想起一郎了,要不到現在車皮的事,恐怕還懸著呢!」紹景也舉杯說:「是啊,這頭一杯還得記在大哥身上。」

  傳文喝了杯中酒,一抹嘴說:「老三,煤礦上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差事,帶上大哥一個唄!」傳傑說:「那咱飯莊和貨棧怎麼辦?」傳文說:「咳,那點事,你嫂子就照看了。」朱開山說:「老大,你這個話可就錯了。飯莊和貨棧是咱們家的根本,換誰來管,我都不放心。礦山是開起來了,可是這一出一出的事情,不得不叫我這麼想,礦山將來是怎麼個局面,真不好說!你把飯莊和貨棧守住,就算哪天礦山有個閃失,咱全家也有個退身之路。一句話,叫你管飯莊和貨棧是爹把全家的命根子交給你了。」傳文說:「爹,你真這麼看嗎?」朱開山點點頭,語重心長地說:「老大,你可不能三心二意啊!」傳文高興了說:「爹,俺知道哪頭重哪頭輕了,您老放心,俺肯定把飯莊和貨棧辦好了!」

  傳傑在開採工地上跟一個把頭說著話。紹景一臉的不悅,大步過來,拽著傳傑就走。傳傑問道:「什麼事啊?」紹景說:「你家老爺子又領工人們吃酒呢!」傳傑說:「大中午的吃什麼酒?」紹景說:「他是請昨天的夜班工人。」

  飯堂裡,一溜擺了好幾張大桌子,滿桌的飯菜,桌子邊,工人們吆五喝六地吃著喝著,一個個臉放紅光。朱開山見傳傑和紹景進來,招呼他們說:「還沒吃吧?坐下來,和工友們一塊喝兩盅!」傳傑看了看滿飯堂的工人,冷著臉說:「吃得差不多了吧?該回去休息了,晚上還得上班呢!」紹景說:「今天喝,明天喝,還有力氣幹活嗎?」

  工人們紛紛起身,悄悄出去了,傳傑到朱開山身邊說:「爹,你請工友們吃飯,俺不反對,可也不能這麼昨天請了,今天還請的。」朱開山說:「我自個兒掏錢,又沒動礦上的。」傳傑說:「不是錢的事,咱這是開辦實業,不是交朋為友。」朱開山說:「怎麼不是交朋為友?工友,工友,就是一塊幹活的朋友,你不把他們當朋友,他們能實心實意地給礦上幹嗎?」傳傑說:「叫工人們好好幹活,可以用別的辦法。」朱開山說:「什麼辦法?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工友們心交心。工友們夏天泥裡水裡,冬天頂風冒雪,弄不好還會丟了性命,人心都是肉長的,不容易啊!你這半輩子光做生意了,不知道底下人是多麼艱難!」傳傑說:「和工友們心交心,對!但是,終究咱這是礦山,他們是幹活的,得有規矩,叫他們好好幹活不光得交心,還得講究個章程,用章程來獎勵,來處罰。」朱開山說:「章程,什麼章程?你們的章程就是不願和工友們和和氣氣地吃頓飯!那好,我也不吃了,你們倆吃!」說完,他掀了桌子,拂袖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傳傑來到朱開山房間外,敲了敲門,喊道:「爹,咱該走了,時間不早了。」文他娘打開門說:「你爹正生氣呢!」傳傑說:「為昨天的事?」文他娘點點頭說:「你進去勸勸他。」傳傑隨文他娘進來。朱開山坐在椅子上,眉毛擰成個疙瘩。傳傑說:「爹,咱該往礦上走了。」朱開山說:「你自個兒去吧!」傳傑賠笑說:「哪能啊!國不可以一日無君,家不可以一日無主,咱山河礦也不可一日沒有總經理呀!」朱開山說:「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總經理啊?」傳傑笑著說:「怎麼沒有,正想和你說件事呢!」朱開山說:「什麼事?」傳傑說:「咱上了車再說,好不好?」

  文他娘也跟著勸道:「他爹,你也是六七十歲的人了,傳傑和紹景才多大,不是說要你給他倆做個榜樣,但至少不能和兩個孩子治氣吧?」朱開山說:「我沒和他們治氣,是他們眼裡沒有我。」傳傑說:「爹,說話可得口對著心,心對著口啊,山河礦從開辦到現在哪一件事我和紹景沒和你說?哪一件事你不點頭,我和紹景就背著你做了?」朱開山說:「那倒是。」傳傑說:「今天,還有件事,得經過你點頭,不然,我和紹景也是瞎核計了!」朱開山說:「這麼說,我還有點用啊?」文他娘說:「你趕緊跟老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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