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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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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1 一直沉默的郭松齡大怒道:「這時你還不認罪?把他拉出去砍了!」傳武一把薅住劉根兒的脖領子問:「劉根兒,你真幹了?真的嗎?」劉根兒說:「連長,我是雜貨鋪劉掌櫃的兒子,我要報仇!」郭松齡說:「我們東北軍,是東北百姓的子弟兵,任務就是保境安民!我們不是土匪!毀我軍名譽,攪百姓不安,罪不容赦!」鄭團長說:「朱連長,你疏于管理,屬下軍紀鬆弛……」郭松齡打斷他,問傳武道:「你就是朱傳武?鼎鼎大名啊,進過關沒有?」傳武說:「俺是從關外來的,也入關打過段祺瑞。」郭松齡略一點頭,問鄭團長:「在霸縣,指揮一個排掩護了全團安全後撤的是他吧?」鄭團長說是,郭松齡說:「一會兒收拾東西跟我走吧,當我的衛隊副隊長。」傳武一面點頭一面又試圖為劉根兒說話,鄭團長喝道:「你別不知好歹,郭副司令念你舊日軍功,給你一次機會。他劉根兒敗我軍威,罪不容赦!」劉根兒一臉凜然說:「連長,請替俺照顧好爹娘,劉根兒感激不盡。」郭松齡看在眼裡,道:「是條漢子!你父母我會有交代,但你死罪不可免!」 家菜館前廳裡,顧客不少,跑堂的在給各桌送酒上菜。傳文拿著一張蘸了糨糊的大紅紙從後屋進來,貼在牆邊,紙上寫著:「取滿漢全席之精粹,集地方風味之特色。本菜館推出滿漢呈祥,一任新老主顧品嘗。計冷菜三十六道,熱菜七十二道……」傳武進來看見了,對大哥道:「啊,真熱鬧呀!」傳文樂道:「老二回來了!快去屋裡。」 朱傳武正要邁入門檻,那文趕上來。傳武站住說:「嫂子,有事兒呀?」那文不好意思地說:「那啥,嫂子有啥不妥當的地方,你多擔待點兒。」傳武被她說糊塗了問:「我剛回來,你讓我擔待啥呀?」那文說:「要說吧,也不全怪我,秀兒她也太不小心了,你說你都啥樣了,你自己也該注意點兒呀……」傳武說:「嫂子你說的啥呀?」 那文說:「不過呀,眼下她挺好的,小月子也是月子呀,我把她侍候得白白胖胖的了。」朱傳武愣了說:「小月子?」那文說:「我也知道,你媳婦懷上孩子不容易,可趕上了……」傳武說:「什麼?她懷孩子了?」那文說:「啊,小孕了……咋的?你不知道她懷孕了?」傳武憤怒地咬著牙關。也巧,秀兒端著一大盆剛洗完的衣服進了院,正準備晾曬。傳武怒氣衝衝地走到她身邊。秀兒高興地說:「你回來了?」傳武臉色鐵青說:「回屋去!」秀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問:「咋的啦?出啥事啦?」傳武壓著嗓音說:「聽著沒?回屋去!」秀兒只好愣愣怔怔地跟著傳武回了屋。那文看見了,心裡頭一合計,突然全明白了,暗叫聲「不好」,忙快步奔向婆婆的房間。 屋裡,傳武怒視著秀兒,秀兒不知所措說:「幹啥呀?回來就狠叨叨的,我也沒惹著你呀。那個小布人,我再沒紮,扔了……」傳武說:「少扯用不著的!你馬上滾出我們老朱家!」秀兒說:「我咋的啦?你讓我滾?」傳武說:「你自己幹了啥你不知道啊?以前,我對不住你,今天我給你留個臉。你自己打個包,悄悄走,麻溜走。別給我們老朱家丟人!」 秀兒說:「誰給你們老朱家丟人了?」傳文說:「還非得讓我挑明嗎?」秀兒說:「你說!你說!」傳文說:「那好,我問你,我從來也沒碰過你,對吧?那你咋就懷孕了?你跟誰懷的孕?」秀兒說:「我哪懷孕了?」傳文說:「你還想蒙我?你小產,大嫂還侍候過你呢!」秀兒說:「哎呀娘啊,我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文他娘推門進來說:「有啥洗不清的!秀兒,別怕他,有我呢!」傳武說:「娘,我們倆的事兒,你別管。」文他娘說:「我偏管!幹啥呀?回來你就撒野?嗚嗷叫喚,反了天啦你!」傳武說:「娘,你不知道,她……」文他娘說:「我什麼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個東西!秀兒是我的好兒媳婦!」傳武著急,又說不出口。 文他娘說:「她怎麼的啦?她不就是懷孕了嗎?」對娘這麼冷靜的話,傳武深感意外,說:「娘,她,她都懷孕了,你還她怎麼的啦?她懷的不是我的孩子!」文他娘說:「我知道不是你的孩子。」傳武更加驚詫。文他娘說:「是個小枕頭!」說完忍不住笑了。 傳武愣了說:「什麼?小枕頭?」文他娘說:「是我讓秀兒假裝懷了你的孩子。」傳武哭笑不得說:「娘,你這是……」文他娘正色道:「我是替秀兒抱不平!你知道不?你冷落她,妯娌們笑話她,她心裡委屈,覺得矮人家半個頭,還不興我編出小戲讓她樂樂?秀兒應名是你的媳婦,可你把她……你呀,說你什麼好呢……」秀兒一頭紮在文他娘的懷裡,哽咽起來。 晚上全家難得團圓,朱開山舉起酒碗說:「來,老二回來了,咱全家好久沒聚這麼齊整了,都喝點兒——都喝啊!」傳武說:「爹,娘,我這次到關裡,說不定啥時候回來,我敬二老一杯,祝二老健康長壽!」朱開山說:「我們好著呢,我們擔心的是你。」文他娘說:「是呀,這仗咋老打呀?讓人提心吊膽的,還能不能消停過個日子?」朱開山說:「張大帥也真是的,東北地盤這麼老大,還嫌不夠。」 傳武喝完,又倒一杯,舉起說:「大哥,三弟,大嫂,弟妹,我是個不孝子,謝你們替我盡孝了!」那文說:「哎呀,我們可沒做啥;就是做了,也是應當應分的呀!」傳傑對傳文說:「大哥,你看二哥是不是跟從前不一樣了,變得會說話了!」 傳武喝幹了酒,要坐下,文他娘說:「哎,你還沒敬你媳婦呢!」秀兒忙說:「娘,我不用敬。」文他娘說:「你怎麼的?你缺胳膊少腿了?」傳武說:「一家人,還敬個啥呀?」朱開山說:「我們不是一家人哪?你不都敬了。」文他娘說:「老二這話沒毛病,人家兩口子關上門兒,就是一個小家,就是一家人。哎,老二,今晚兒可得在家住一宿。」傳武面露難色道:「不行,隊伍半夜就開拔,我一會兒就得走。」文他娘不高興了說:「這家不是家呀?屁股沒坐熱乎就走了?」秀兒低聲說:「娘,讓他走吧,官身不由己呀。」全家人聽了一時沉默。 吃了夜飯,秀兒送傳武到院門口,傳武說:「回去吧,別送了,黑燈瞎火的。」秀兒點點頭。傳武又說:「秀兒,今天,真對不住你,我太……」秀兒眼中含淚說:「別說了,那天晚上俺也不該那麼吼你。」傳武說:「不怪你,是我的不是。好在有咱娘疼你,我也放心了。」秀兒擦一下眼角說:「你打仗,可要當心哪!」傳武點點頭,難得地拍了拍秀兒的肩,隨即轉身消失在夜色裡。 2 潘五爺正喝著茶,于掌櫃、葛掌櫃進來。于掌櫃問:「五爺,老大的貨啥時候回來呀?」潘五爺說:「該回來了,這一半天兒吧。」葛掌櫃說:「咱熱河的買賣人都急壞了,都等著老大的貨呢。人家老朱家的貨一趟一趟地來回販,老大咋一趟也弄不回來呢?」潘五爺說:「這回,我讓他繞開二龍山,肯定沒事兒。」葛掌櫃說:「沒事兒就好。」話音剛落,潘老大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說:「爹呀,這垛子是不能走了!」潘五爺說:「啊?又被劫了?」潘老大說:「那鎮三江瞄著咱家呢,咋也躲不過去呀。他讓我捎話給你,別跟朱家過不去。」潘五爺氣得摔了茶碗,說:「我還就不聽那個邪!」 于掌櫃說:「咱不也整治他好幾回了嗎?可咋也壓不住他呀!」潘老爺說:「壓不住他,他就要壓咱們了。壓,像當年壓老劉家那樣!」 幾個商人打扮的人走進山東菜館。傳文趕忙迎上前,讓座倒茶熱情問道:「先生,想吃點兒啥呀?」其中一胖子說:「聽說,你們山東菜館有幾道菜挺有名氣,我們是慕名而來的。」傳文說:「謝謝幾位。小店徒有其名,全靠大家關照。」 胖子說:「掌櫃的,你就別客氣了。說說你的菜吧。」傳文說:「小店的特色菜有朱記醬牛肉……」胖子說:「來一盤。」傳文說:「還有魯味活鳳凰。」一個留鬍鬚的說:「活鳳凰?這個新鮮呀,咱嘗嘗。」 傳文又說:「想吃魚嗎?我們還有富富有餘。」一瘦子說:「無魚不成席呀!富富有余,這名兒也吉利,上一條,上條大的!」 傳文心裡樂開了花,遇上富貴主了,臉上堆笑說:「再有就是滿漢呈祥了。」胖子說:「滿漢呈祥,喲!比滿漢全席還大呢!」傳文說:「瞎起個菜名,就是要個響動,哪比得了滿漢全席呀。」瘦子指著牆上的紅紙說:「好傢伙,冷熱一百零八道!」胖子說:「掌櫃的,一百零八道今兒個吃不了,改日的。今兒個你這麼著,就挑你拿手的再上七個。」又問幾個人說:「哥兒幾個,十個菜,行吧?」幾個人點頭。傳文問:「幾位掌櫃的,用不用上雅間?」一人說:「不用,這多敞亮。走菜吧!」 一會兒工夫,酒菜上齊,幾個人邊吃邊品邊議論。胖子說:「嗯,這菜的味道真不賴。」留鬍鬚的說:「怪不得這麼有名氣,這可不是吹的,確實好!」瘦子問鄰桌的食客說:「哎,你們是老主顧吧?」鄰桌客人說:「我們是這條街上的,總來。」瘦子說:「你們可真有口福,臨著這麼好的一個館子。往後,我們也常來。」 傳文又端上一盤菜來,說:「給幾位加個菜。」胖子說:「掌櫃的客氣。來,把賬結了吧。」傳文說:「不急,不急。」留鬍鬚的捅了捅伏在桌上的一個人說:「哎,孫爺,今兒個你做東,該結帳了。」那孫爺只是不動。留鬍鬚的說:「這是咋的啦?想賴帳呵?孫爺。」瘦子說:「他喝多了吧?」胖子說:「不能啊,他酒量大著呢。」傳文說:「要不先扶到後院躺一躺?」胖子說也行,動手去扶,他掀起孫爺的頭,孫爺竟已經翻了白眼!傳文唬得心直跳,忙問:「怎麼了這是,病了?」胖子往孫爺鼻孔裡探探手,騰地跳起來,叫道:「吃死人啦!你們飯裡有毒哇!」這一嚷,人呼啦圍上來,朱家人也忙趕出來。朱開山說:「哥兒幾個先別爭,把人送醫院要緊。」他讓傳文拿了錢,和留鬍鬚的一起,又叫夥計備了車,把人送去醫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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