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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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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三江說:「二掌櫃的,眼睛咋紅了?」鮮兒說:「叫火盆熏的。」她拿襖袖擦了下眼淚。鎮三江指著傳武問道:「這位是哪路朋友啊?」鮮兒說:「你說巧不巧?當家的,你猜我抓的這個條子是誰?」鎮三江說:「誰?」鮮兒說:「他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朱傳武!」鎮三江也有些驚異,看看朱傳武,看看鮮兒,樂了。 鎮三江說:「般配!般配!我說怎麼給這個條子又是火盆,又是好酒好菜的,鬧了歸齊,是見到老相好的了!這我可得離遠點兒。」說著,鎮三江就要出去。鮮兒一把把他拽回來說:「你往哪兒走?」鎮三江說:「我在這不好吧?怕是礙眼哪!」鮮兒搡他一把說:「滾你個老勺子,胡嘞嘞些啥呀,也不怕弟兄們聽見了笑話。」 鎮三江笑著說:「那好!不走咱就喝酒!」端起酒罈子,拍了拍說,「兄弟,這是你帶來的,不錯,好酒!咋樣,能對付幾口吧?」傳武指指碗說:「來,滿上!」鮮兒說:「當家的,你怕是還喝不過他呢!」鎮三江說:「那更好啦!咱今兒個喝透了!」鎮三江斟滿三碗酒,說:「按著俺們山上的規矩,咱得先幹上三大碗。」傳武說:「好!幹!」三人舉起碗,一飲而盡。 鎮三江說:「哎,兄弟,你們來了多少人哪?」傳武說:「整整一個團。」鎮三江說:「才開來一個團哪!少了點兒,就是再加上兩個團,要攻下我這二龍山,也是做大夢!」朱傳武說:「大掌櫃,古往今來,營盤可比鬍子窩牢靠。」鎮三江說:「古往今來,官家也沒掃清過鬍子。」鮮兒說:「當家的,他,怎麼處置呀?」鎮三江說:「你說呢?」鮮兒說:「按咱的規矩,他可就沒命了……」大掌櫃說:「啥規矩呀?放人!」 鮮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一句說:「真的放了他?」鎮三江呵呵笑著說:「不看僧面還看佛面呢!你的老相好,咱能難為嗎?」又轉向傳武說,「放你,兄弟我也得有個講究。」傳武說:「到你這了,你愛咋講究就咋講究吧。」 鎮三江給傳武倒酒說:「官軍此番來是因為我們搶了高家大戶吧?你上山來是要做個裡應外合吧?」傳武點頭說:「行,猜得挺准,是那麼回事兒。」鎮三江說:「搶高家大戶可是你這個姐姐領的頭兒,她又是這二龍山二掌櫃的,你還裡應外合不?」傳武一時語塞。 鎮三江說:「行,你一打奔兒,就看出你心裡還有這個姐姐。我既要讓你完成任務,還要保住我的山頭,你信不信?」鮮兒說:「當家的,你可別打哈哈。」鎮三江一笑道:「我總共搶了高大戶三大車財物,我返還他一大車,官府那面說得過去吧?他的任務也完成了吧?官軍也該撤退了吧?我的山頭自然也就保住了。說不定你朱傳武還能連升三級呢!」三人大笑,又各飲下一大碗。 2 鮮兒、朱傳武、鎮三江來到山上。鎮三江指畫著說:「看著沒,那兒,不用多,我就三五個人一卡,你千八百人都上不來。」傳武看去,只見無垠的山海林莽。鎮三江說:「這二龍山多美呀!你要是開春來,滿山的花呀草的,香味兒直往你鼻孔裡鑽。這當鬍子和居家過日子一樣,啥啥你都得想周全了,啥啥你都得準備得體統。再讓你開開眼!」鎮三江走到一個角落,搬開一個石凳,用腳一踩機關,石板拉開,露出一個地道。 鮮兒說:「當家的,你連這個都讓他看哪?」鎮三江說:「朋友嘛!」他對傳武說,「你們官軍就是打上來,我們也早從這撓杠了!這兒,一直通到大溝裡。」他又踩一下機關,地道口合上了。鎮三江說:「走,再看看我的弟兄們是咋操練的。」 傳武悄悄問鮮兒說:「大掌櫃說放我,可一直不提這個茬兒……」鮮兒說:「讓你多待幾天還不好啊?」傳武說:「整天領我這看那看的,啥意思?」鮮兒說:「他是個好顯擺的人,就樂意聽別人說他勢力大,兵強馬壯。」 一土匪跑到鮮兒身邊說:「二掌櫃的,四爺在紅草溝掙著(得手)了,讓再去幾個人搬東西。」鮮兒說:「好,我領人去。」她又對朱傳武說,「姐姐走了。」傳武說:「你忙去吧。」鮮兒看一眼鎮三江,鎮三江仿若不知,只顧前行。 桌上擺滿了各種菜肴,傳武和鎮三江端著大碗喝酒。旁邊站著全副武裝的兩個土匪。傳武說:「大掌櫃的,好幾天了,該放我走了吧?」鎮三江笑眯眯地看著傳武說:「我這麼對待你,你還說走?好意思嗎?」傳武說:「哎,你答應過的……」鎮三江說:「兄弟,你人品好,本事大,有膽有識,就留俺二龍山上算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傳武說:「你這可是扯笑了。我一個堂堂的軍人,當鬍子?落草為寇?你咋想的呢?」鎮三江說:「我想啊,我是大掌櫃,鮮兒是二掌櫃,你就是三掌櫃,多好啊!」傳武連連搖頭。鎮三江說:「你不答應?」朱傳武說:「不答應。」 鎮三江說:「你不答應也晚了,誰叫你把我這山頭的裡裡外外都看明白了。」傳武臉色變了說:「你啥意思?」鎮三江說:「兄弟,我是好言相勸,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道兒,要麼留下來跟我幹,要麼……」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傳武把酒碗一下摔了說:「你他媽的不講信譽,出爾反爾!」幾個土匪掏出槍來。 鎮三江對土匪擺了下手說:「去,給我兄弟再拿個碗來。」一個土匪送來一個碗,鎮三江倒上酒說:「既然如此,那按著咱山頭的規矩,只好送兄弟你上路了。」傳武說:「看你像個漢子,原來你也是小人——無恥小人!狗都不如!」 鎮三江也不生氣說:「你看你,我也覺得你是條漢子,可一聽你這罵人話,你心眼兒也不大。幹啥有幹啥的規矩,你是官軍的探子,你探明了我的窩子,我當然不能饒你了。來吧,喝酒。今天我多敬你幾碗,也算我盡了兄弟一場的情義。」 傳武說:「好吧,喝!我這半輩子還真就沒喝醉過,今天就他醉一回,也算了了份心願。」傳武一口喝幹了酒,把空碗伸到鎮三江面前。鎮三江笑了說:「哎,這就對了。」 鮮兒和一隊土匪策馬疾行。鮮兒突然勒一下馬韁,馬放慢了速度。鮮兒問身邊的土匪說:「老四啥時候去的紅草溝?」土匪說:「一早吧?」鮮兒說:「他去紅草溝我咋不知道?」土匪說:「許是走得太急了吧?沒得工夫告訴你。」鮮兒勒住馬說:「不對!」她掉轉馬來,雙腿夾一下馬肚子。馬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去。 傳武喝得眼睛乜斜了,他站起身,晃了晃說:「痛快!真他媽的痛快!終於喝了一回醉人的酒,這回死也不屈了。走吧,我該上路了,謝謝你這頓酒。」鎮三江也醉了,他癱在椅子上,努力睜開醉眼說:「兄弟,你真不肯留下來嗎?」 傳武直著舌頭說:「是好爺們兒,誰當鬍子!不留!死也不留!」鎮三江垂下頭,揮揮手嘟囔著說:「送他上路吧。」幾個土匪持槍進來,還有一個手裡拎著鬼頭刀。兩個土匪上前將傳武捆上,推著往外走。傳武轉過身含著淚,朝鎮三江說:「大掌櫃,我求你件事兒,好好對待我姐姐,你要是對不起她,我的鬼魂也饒不了你。」鎮三江也流淚了,囑咐那幾個土匪說:「手頭利索點兒,別叫他遭罪。」 土匪們押著朱傳武站定。操刀土匪說:「兄弟,不要怪我。人哪,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托生。明年今天,兄弟我到你墳頭給你燒紙。」操刀土匪舉起刀來。忽聽背後傳來鮮兒的喊聲:「住手——」鮮兒騎馬飛來,馬一聲長嘶,停在朱傳武身邊。鮮兒跳下馬來。朱傳武說:「姐姐,大掌櫃言而無信!」鮮兒問操刀土匪:「咋回事兒?」操刀土匪說:「大掌櫃有令,不能讓他活著離開二龍山!」鮮兒對土匪們說:「等著我跟他說兩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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