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保衛戰(14)_魏曉霞

十四

　　結婚七周年紀念日這天早晨，李梅睜開眼睛，仔細觀察了一下郭洋的動靜，見他沒什麼反應，不由得失望。往年的這個日子，總是她剛睜開睡眼，就會聽到他在耳邊道一聲：「老婆，節日快樂！」可是今天沒有。難道他真的忘了？李梅不動聲色地起床，像往常一樣準備早餐，送小洋去幼稚園。心裡卻十二分的不痛快。

　　郭洋心裡惦著工程的事，匆匆出了家門，打算去公司跟總經理好好談談。按他的脾氣，既然答應了，就肯定要儘量幫人家試試。畢竟張瑾是個女人，還挺信任自己的，能幫到什麼程度就得做到什麼程度。他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彙報了張瑾的想法，試探著說，咱們的利潤空間可以了，稍微再讓點兒利，這事就成了。沒想到總經理寸步不讓，不行！一個點就是一百萬呢，這種時候絕不能鬆口……郭洋說，人家心裡也有一個價格預期，不是我們想要多少就能要來多少的！再說，一個女人頂著那麼大個項目，也挺不容易的。

　　總經理一聽郭洋這口氣，狐疑地掃了他幾眼，你不是倒戈了吧？沒把人家拿下，反叫對方給拿下了？郭洋掃興，早知道這事兒跟你商量就是這個結果，算我沒說！總經理拍拍他，再努力努力，給你兩個基本點：一是絕對不能讓利，二是必須拿下這個項目！

　　郭洋跟同事老余發牢騷，老餘提醒他對老闆曉以利害，千萬別讓肥魚脫鉤，到時候損失可就慘重了。郭洋把老闆的原話學給老餘聽，老餘分析說，他這是暗示你，要最大限度地發揮性別優勢。郭洋反感了，別胡扯！本設計師賣藝不賣身。老餘著急地打著手勢暗示他，你就不會從中……做點兒文章，兩頭兼顧？郭洋嚴肅了，我一頭背叛公司，一頭違反職業道德，怎麼兼顧啊？老餘無奈地盯著他，行行，你偉大你純真，那你就另闢蹊徑吧，我只能說，祝你好運。

　　郭洋下班剛出寫字樓，張瑾的電話就來了。郭洋簡單介紹了情況，說他沒幫上忙，挺抱歉。張瑾卻說，她現在又有另外一個想法可以解決問題，能否行得通關鍵取決於郭洋的態度。還說電話裡說不清楚，能不能馬上見個面？郭洋讓她明天上班來公司談，張瑾說明天要去外地，走之前想把這事落實了，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說到這種程度，郭洋沒法再拒絕了。

　　李梅在證券公司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她寄希望于郭洋在下班前想起結婚紀念日，憧憬著一進家門，就有一個大大的驚喜。一直等到下班，也沒等到郭洋的反應，只好接了小洋，帶兒子到超市採購了一堆食品蔬菜回家。

　　李梅在廚房煎炒烹炸。小洋饞得幾次跑進廚房討吃的，李梅一邊往兒子嘴裡塞吃的，一邊看表，說等爸爸回來，咱們就開飯。動畫片都演完了，郭洋也沒回來，小洋急了，要給爸爸打電話。李梅看看表，7點了，郭洋要是能回來也該到家了。李梅真害怕他在外頭有應酬，但她就是不想主動打電話，她想考驗考驗郭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忘了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

　　郭洋這會兒正和張瑾坐在咖啡廳，勸她再考察考察其他公司的報價。張瑾認為郭洋知道她看中了他的設計，才有底氣這麼說，是想欲擒故縱。郭洋連忙解釋，是公司不讓利，還要拿下這個項目，他也左右為難，實在對不起。說著就要告辭。張瑾說，既來之則安之，也到飯點兒了，邊吃邊聊吧，她還有一個新的合作方式想聽聽他的意見。郭洋從心底裡不想放棄這個項目，於是重新坐下了。

　　郭洋家裡。一桌子好菜圍繞著一隻小巧別致的蛋糕，上面寫著李梅的親筆：「紀念我們的七年——不癢」。李梅臉上已經烏雲密佈，母子倆坐在桌邊，眼巴巴瞅著豐盛的美味卻不能吃。小洋小心地看看媽媽的臉色，試探地問，為什麼不給爸爸打電話？可能他忘了，咱們提醒他一下吧。李梅賭氣，堅持不打，提醒他就沒意思了，我倒要看看他憑自覺能不能想起來？

　　郭洋這邊也是一桌子酒菜，兩人邊吃邊聊。張瑾說，她打算用郭洋的設計方案，找別人施工，可以省下一筆工程費。郭洋明確告訴她，肯定不成，裝飾公司的強項雖然是設計，不過單靠設計文案這點利潤，公司是沒法生存的。張瑾眼珠一轉，問郭洋在公司待遇怎麼樣？郭洋敏感地反問她什麼意思？這是我個人隱私，無可奉告。張瑾笑了，誠懇地提醒他，這個項目對於公司可能不算什麼，可對你個人也許會是事業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郭洋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想攬私活兒，背著公司掙外快，除非不想在公司呆了。張瑾保證給他的待遇比公司給的更配得上他的才華和付出。郭洋說這不是待遇問題，是原則，做人要有底線。張瑾雖然失望，卻很欣賞郭洋的為人，很羡慕他的公司能有這麼好的員工。

　　李梅靠在視窗，憑窗俯視樓下，不見郭洋的身影。小洋過來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小大人似的哄她，爸爸忙，我陪媽媽過紀念日吧！兒子的懂事更襯托出郭洋的無情，李梅的眼睛濕了，俯身摟住兒子，毅然決然地說，不等了，今晚咱就過一個開除爸爸的結婚紀念日！

　　玫瑰花插在瓶裡，蛋糕上點起了蠟燭。前面六個結婚紀念日的情景一一浮現在眼前，李梅百感交集。小洋唱起《生日歌》，把「祝你生日快樂」改成「祝你結婚快樂」，李梅強顏歡笑，心裡流淚，母子倆吹蠟燭、切蛋糕，蛋糕切開了，李梅的心也好像碎成了幾塊。

　　郭洋和張瑾一前一後走出西餐廳。張瑾看出他歸心似箭，玩笑地誇他是個好丈夫、好爸爸。郭洋笑了，別人說好沒用，最近正被監督改進呢。張瑾隨口問他結婚幾年了？聽說郭洋說「七年」，她偷偷吐了一下舌頭，覺得自己有點冒失，七年可是個敏感年頭。沒想到郭洋笑了，過日子免不了偶爾癢一癢，沒事兒，互相撓撓接著過。張瑾這才鬆口氣，羡慕地說，什麼時候有機會真想見見他太太。

　　郭洋突然想起什麼，喲，今天幾號？張瑾告訴他十八號。郭洋慌忙往前奔，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上了汽車，猛踩油門。張瑾還愣著，汽車已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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