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保衛戰(1)_魏曉霞

一

　　這是一個結婚三天都可能發癢的時代，七年了還不癢，那是傳說。

　　夫妻一輩子，基本就是一個「癢」和「止癢」的過程，只不過有人癢得早點兒，有人癢得晚點兒。癢的程度和對待癢的態度也不一樣，某甲奇癢難耐、必欲撓之而後快，某乙可能就比較遲鈍，聰明如某丙，還可以假裝沒感覺。關鍵還是在於感情。

　　老袁和楊丹、老常和前妻都屬於第一種，前者一拍兩散，後者離了再娶。

　　許小寧是聰明人，參透兩性奧秘，看淡進退得失，在老婆的淫威面前，吃黃連當敗火，委屈痛癢忽略不計，於是愛情及時轉化為親情，和蘭心的日子在打打鬧鬧中過得倒挺瓷實。

　　郭洋和李梅這一對比較特殊，表面風平浪靜，私下暗流湧動；儘管現實很糾結，人生很無奈，卻始終堅守信念，迷信愛情。看上去很美，可在殘酷多變的環境中，人太天真就有麻煩。假如沒有老常和陳夢那場不倫不類的婚禮，假如沒有楊丹和老袁不識時務的離異，假如沒有女客戶張瑾的突然出現，他倆的日子可能和全中國大多數家庭沒什麼兩樣，就這樣推推搡搡、磕磕絆絆，直奔金婚了。可惜命運沒有「假如」，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從老常婚禮那天開始，兩人的關係就出現拐點，幸福指數節節下滑，當意識到危機時早已泥足深陷，剩下的問題就是怎麼往外拔腳了。

　　01 婚姻能原配千萬別二手

　　老常的婚禮選在下午。二婚，不好大張旗鼓，又不能傷了頭婚新娘的感情，既節儉又不能丟份，於是就著自家4S店寬闊的場地舉行。店內張燈結綵，擺著幾張大桌子，備了酒水點心，一批新款樣車裝點環境，喜慶熱鬧、豪華炫富一樣沒少，還沒怎麼花錢，特別符合老常能省則省的做人原則。

　　郭、許兩家是老常的鄰居，又是4S店的老主顧，都接到請柬來湊熱鬧。郭洋和蘭心從公司趕來，穿得中規中矩，透著職場人的幹練。李梅打扮得舒服隨意，許小寧則是一貫的粉嫩花格襯衫，居家煮夫的休閒裡摻雜著一絲小資情調。

　　婚禮一般都兼具一些特殊功能——為生活枯燥的人們找點兒樂子，給那些對婚姻漸漸喪失熱情的人們一點兒新鮮刺激，諸如此類。兩對夫妻也免不了插科打諢，借著老常的喜事發洩發洩自己的情緒。李梅特別佩服老常的別出心裁，大贊婚禮浪漫、有創意。蘭心是做生意的，一眼看穿這是一場變相新車展示秀，婚禮生意兩不誤，這招兒只有擅長敲骨吸髓的老常使得出來。郭洋和許小甯卻藏不住心底那點兒醋意，一個勁兒拿老常和他的新娘——年輕漂亮的退役模特兒陳夢開心：人到中年色膽包天，真不是吹的。瞅瞅老常！皮糙肉厚，胖墩墩如同一粒豐滿的花生米，還惦記著老牛吃嫩草，活像胡傳魁配上阿慶嫂……許小甯盯著新娘的眼神有點驚豔，在桌子低下吃了蘭心一腳。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時候，兩人還對老常的鑽戒真假發出質疑。當然，老常再怎麼摳門兒，這節骨眼兒的輕重他還拎得清，鑽戒倒是真的，克拉數小點而已。　　李梅突然接到楊丹的電話。楊丹是她和蘭心的大學同學，剛跟老袁從民政局領了離婚證。分手的時候還口氣挺硬地拒絕了老袁吃散夥飯的邀請，轉身心裡卻沒著沒落、空得不行！這會兒坐在車裡抹眼淚，叫李梅出來陪她。

　　李梅走不開，讓她過來。楊丹走進4S店，發現是一場婚禮，觸景生情，抱起酒瓶喝個沒完，不一會兒就滿嘴跑火車，好啊，真好！老常結婚的日子正是我和老袁散夥的時辰……李梅制止她胡說八道，婚禮上怎麼能開這種玩笑？蘭心也不信，老袁可是大名鼎鼎的社會精英，你捨得離？楊丹從包裡摸出離婚證拍在桌上給她們看：剛出爐，熱乎的！

　　女強人楊丹平時就氣勢逼人，特別不招這幫丈夫們待見。聽說她離了，郭洋明著打氣，暗裡挖苦，離了好！你這麼強大，估計老袁都找不著做男人的感覺了。許小寧也在一旁溜縫，你氣場太強大，確實不適合當老婆，離了就可以另立山頭，跟老袁商海PK了，那才叫棋逢對手呢。看看蘭心正狠狠地瞪他，許小寧趕緊改口，嘿嘿，現在離婚不算個事兒，不破不立，離了才能再結嘛。郭洋也幫腔，是是是，你看人家老常，這不就第二春了嗎？兩個女人的白眼球比例更大了，有你們這麼勸的嗎？！

　　楊丹喝大了，趴在桌子上傻笑。新郎新娘過來敬酒，老常發現了不速之客，喲！她這是怎麼了？老袁呢？

　　一句話刺激了楊丹，她搖晃著起身，搭著李梅肩膀站穩，要為老常的「執迷不悟」和她的「幡然醒悟」幹一杯。陳夢哭笑不得，老常臉色難看。郭洋連忙打岔，給老常敬酒，祝新婚快樂。許小寧也幫著圓場，把楊丹擋在身後。楊丹還要喝，李梅搶她的杯，兩人撕扯，酒瓶杯子「稀裡嘩啦」摔了一地，全場震驚。

　　楊丹大鬧婚禮，把老常的好事攪得七零八落，李梅和蘭心只好架著她提前退場，送她回家。郭洋和許小甯帶著孩子灰溜溜地往回走，一路納悶，楊丹老袁男才女貌，是眾人眼裡的金童玉女，平時出雙入對看著挺和諧，怎麼說離就離了？

　　許小甯突然問郭洋想過離婚嗎？郭洋說我過得好好的，想那事兒幹嗎？許小寧一臉壞笑地打量他，沒說實話！家庭是女人給男人佈置的牢籠，再溫暖再幸福，總會有嚮往飛出牢籠的一瞬間吧？郭洋故意順竿爬，是啊，我估計老袁這會心情肯定無比輕鬆，像出籠小鳥一樣自由快樂呀……許小寧問，那你就沒嚮往嚮往那種自由快樂？心裡就一點兒不癢？郭洋故作深沉，牢籠內外各有利弊，綜合評估下來，我這籠子還是不錯滴。我怎麼覺得你憋著壞，成心想破壞安定團結呀？不是你有什麼「活思想」了吧？許小寧一笑，我也就順著楊丹離婚這茬兒展開一下聯想，結婚七八年了，審美疲勞肯定是有滴，雖然偶爾有點兒癢，可我這籠子還沒住夠呢，捨不得出去。

　　李梅和蘭心把楊丹送回家，楊丹一清醒就連連道歉，說她心裡難受、觸景生情、酒後失態，畢竟頭回離婚沒經驗，請老同學務必體諒。也是，再強大的女人一旦失婚，也會孤苦落寞，茫然無著。

　　李梅得空問了她最想問的問題：非得離嗎？為什麼呀？蘭心也懷疑地打量楊丹，不是遭遇第三者了吧？有錢男人沒幾個老實的。楊丹不由得愣了愣，這個……第三者倒沒發現，沒功夫管那些破事兒，也懶得管！我跟老袁的問題就是兩個人都太強，誰都不肯示弱，離婚是早晚的事兒。蘭心勸楊丹，凡事得往好處想，老袁那麼大產業，離婚分你一半，至少經濟上不吃虧。我要是跟小寧離，他分走一半，我立馬從小康跌到平民，想離也不敢哪！李梅在一旁朝蘭心撇嘴，知足吧，我要跟郭洋離，錢肯定沒得分，房子分半套，還欠貸款。

　　此刻，老袁正站在辦公室窗前大口吸煙，看著街景出神。離婚的事雖說早有思想準備，可事到如今，仍然恍若夢中。秘書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說有人找。老袁不假思索，一口回絕，你把今晚的應酬和約會全部取消！我想安靜地呆著。秘書遲疑了一下，強調說「張瑾小姐來了」，老袁才回過神，請她進來。

　　三十多歲，身材姣好的張瑾，帶著碩大的墨鏡快步進來，摘下眼鏡，認真地看看老袁，你真離了？老袁沒精打采地指指桌上的離婚證，那還能假？手續剛辦完……張瑾拿起離婚證看看，似笑非笑地問他，沒事兒吧？用不用我安慰安慰你呀？走吧，請你吃飯。老袁沒心情，推說改日他請客，好好喝一杯。張瑾討個沒趣，告辭離去。老袁深深歎息，翻著離婚證出了神。如果沒有張瑾，這個婚也許離不了。如今婚是離了，心卻更空了，走到這一步都不知該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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