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邊水往事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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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其力有三多,「冰粉、河鮮、姑娘」,其中姑娘又是最多的。 我把車開進中國街一家名叫「粉紅粉紅」的KTV,老闆叫楊麗,30多歲,長得白嫩。最初跟男人到金三角開小吃店,手藝好,沒幾年就開了三家分店。後來她男人吸毒死了,她把小吃店都關掉,餘下的錢開了這家KTV,又找了個當地小頭領,生活倒也不愁。 我來的那天楊麗不在,直接前臺要了一間VIP。前臺是新來的妹子,不認識我,問:「你們兩個人啊?」 我點頭。郭立民沒來過這地方,到處打量,眼神裡滿是好奇。 她又問了一遍,我嫌煩,就直接把房錢結了,告訴她懂規矩,這才有侍應來領路。 這裡的VIP包間俗稱「小房」,和國內有些不同,房間裡除了話筒、屏幕和音響,還有牌桌、冰壺和助力床。年輕遊客很少知道「小房」,來這裡玩的都是上歲數的人。他們一般會先叫幾個姑娘,點唱《茉莉花》這樣的老歌,在朦朧的燈光和甜糯的歌聲裡,賭牌或玩其他的。 當天,我和郭立民分別找了一個姑娘。讓她們陪著我唱了兩遍《青藏高原》,喉嚨都喊啞了。 「你說是你請客?我的錢輸完了。」郭立民把我拉到一邊小聲說。我白了他一眼,沒有搭理。 正事辦完了,我仰躺著。想要抽煙,但是煙盒空了,就叫姑娘去拿包七星的藍爆珠。 這行的姑娘大多懶惰,她只走到門口按了鈴,叫侍應去拿煙。等了三四分鐘才看到侍應過來。姑娘接過煙,跟我確認之後把煙盒拆開,拍了兩下盒子底,彈出來幾支遞給我。我丟給郭立民一支;另一支夾在中指和食指中間,用煙嘴不停地敲自己的大腿。 郭立民叼著煙,拿出打火機點火。他嘴巴使勁吸了幾口,兩頰都凹陷了,還沒點著。他問我這是假的嗎? 我嘲笑郭立民,說他輸到手都殘疾了,連抽煙都不會,讓他趕緊把打火機丟過來。 我剛想把香煙放在嘴邊,餘光就看到煙身有點點軟化耷拉,感覺不對勁。把煙湊近鼻子,使勁吸了幾口氣,有細微的酸味,我瞬間明白了過來——這裡是金三角。 香煙有酸味,煙身受熱變軟,只有一種原因:煙絲被放進海洛因的液體裡浸泡過。 香煙放粉是常見手段。一般是「零包」(直接賣毒品的馬仔)想要增加收入,會把煙絲取出混入毒品,讓有錢人上癮。煙裡混入的毒各種各樣,但混海洛因,絕對是最肮髒的手段。海洛因之所以被稱為傳統毒品之王,就是因為有概率一次成癮,終生難戒,抽一根結束一輩子。 我把煙盒摔在地上,罵了很響的一聲,把衣服穿上,踩著拖鞋就拉開房門。才出門,我又折回來把煙盒撿起,再朝著前臺的方向走,郭立民也趕緊穿衣服,跟了過來。 前臺有個長髮左耳戴耳釘的男人在和前臺小妹說笑,兩人就差要親到一起。 我把煙甩進前臺小妹嘴裡。接著把手伸過去,想抓她的頭髮,把她從吧台裡拖出來。 前臺小妹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男人就沖過來,身體擋在我面前,用不熟練的中文說:「停停停,不要激動。」 我瞥了這傢伙一眼,收回伸出去的手。那男人見我好說話,往回退一步,剛想重新開口,被我抄起的玻璃煙灰缸,砸在了他太陽穴的上方。力道很大,我感覺他的頭骨可能都凹陷進去了,血瞬間就流了下來。 混混打架,講究先下手,下死手。 趁著對方還沒回神,我拿著煙灰缸連續砸他,直到他捂著腦袋躺在地上,我把煙灰缸丟到一邊,又操起手邊的升降椅,砸他的雙腿,想要打折。打了得有十來秒,旁邊的前臺小妹才反應過來沖出吧台,一邊拉我一邊大聲喊叫。 KTV的管事帶著人跑過來,剛開始可能是想把我拉到一邊,但看清楚我的臉以後,就叫手下把地上的男人拖起來,一左一右駕著。 管事問我什麼事,我沒說話,把口袋裡的煙盒扔了過去。管事抽出一根煙,用中指對著煙身彈了幾下,把煙絲放在鼻孔下聞,明白了我打人的原因。二話沒說,他朝前臺小妹的腹部狠踹了一腳。前臺小妹整個人佝僂著倒退,跌在地上捂著肚子哀號。管事轉頭讓我去旁邊休息,他會處理好這件事,給一個交代。我拉了個凳子,坐在一邊,看著管事的問話。 「我請客,你就看著我一個人上啊?」我仰著頭,對站在旁邊的郭立民問。郭立民低頭看我,眼神渙散。見他這半死不活的模樣,真是後悔帶他過來。 前臺小妹經不住嚇,說那男人是緬甸的小混子,前不久和她談了男女朋友,叫她在值班的時候留意,想拉過來玩的遊客下水,敲點錢花。那男人見我們兩個人要了間VIP,郭立民又是山裡人進城的模樣,以為是來金三角嘗鮮的「大頭」,又碰上我叫人拿煙,就順勢換了一包。 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後,沒心情再唱歌,和管事說按照他們自己的習慣處理,就離開了。 才到門口,我見跟在後面的郭立民還是眼神呆滯,從頭到尾沒說過話,就推了下他的腦袋,問他怎麼了。 郭立民回過神,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習慣性地低頭,右腳幾根腳趾不停抖動,問:「我是不是染粉了?」 我本來就是因為郭立民才被人下套,剛才打人他又只是窩在旁邊看,現在還這個活死人模樣,我很生氣,踢了他一腳。 出了腳就後悔了,趕緊和他說,聞聞是沒有癮的。 郭立民身體特別壯,挨了一腳居然紋絲不動,反而是聽到我的話以後,頭一瞬間就抬了起來,看著我問:「真的?」 我打開車門叫他趕緊上車,罵道:「這他媽是常識。」他上了副駕駛,一個勁重複:「是不是真的?」 得到我再三確認後,他長長舒了口氣,整個人躺在座椅上。沉默了挺長時間,郭立民冒出一句話:「我不能染粉的。」 我看著漆黑的夜空,覺得夜路不安全,想先去找點好吃的,朝泰國的美賽鎮駛去。 大其力是緬甸的邊境城市,和泰國的美賽只隔一條美賽河的距離。 過橋的時候,在車頭遠光燈的照射下,我看到幾名泰國軍人端著槍站在面前,其中領頭的警察對我比了個停止的手勢。等車子停好,他過來敲我的窗戶玻璃,要例行檢查。 泰國警察腐敗現象嚴重,我從皮夾裡拿了幾美金,搖下窗戶遞給領頭。領頭接過錢,先看了我幾眼,覺得沒什麼問題,微微點頭,然後又盯著坐在副駕駛的郭立民。 郭立民原先和領頭對視,但是很快把頭轉回去,上身挺直,眼睛注視前擋風玻璃,一動不動。 領頭嗤笑一聲,然後伸手指了指自己手腕的表,又朝我伸出五個手指,問道:「O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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