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邊水往事 | 上頁 下頁


  可能是我的口音讓他們警覺,兩人立刻從站立變成身體微微弓起,大聲問我運送的貨物是什麼。

  我停頓幾秒,正準備伸手從衣服裡拿緬甸常用詞語表,想找具體的單詞來組織語言。他們誤以為我的動作是要拔槍,立即把手上的步槍端起來,槍口直接對著我的腦袋。

  一看這架勢,我馬上舉起雙手,站直身體,示意自己沒有任何威脅。

  其中一個眼角有長條刀疤的軍人轉頭對另一個身材很胖的軍人打了個眼色,胖軍人就走過去檢查我的車子。刀疤軍人站在原地,帶著很兇惡的語氣問我是哪裡人。

  我只能回答:「中國人。」

  刀疤軍人接著用槍管點了點我的額頭,直接問我是不是過來販毒的。

  槍管觸碰皮膚的感覺冰涼,這陣涼意順著血管讓我全身都打了一個寒戰。我哪裡敢認,只能拼命搖頭。

  這時候,胖軍人回來,低頭對刀疤軍人說車裡面不是毒品,就是些食物。刀疤軍人點點頭,看了我幾秒,對胖軍人笑了一下,說我是中國人。

  胖軍人一聽這話,愣了一下,也盯著我看了幾秒,把手裡的步槍重新對準我的腦袋。

  我一看這架勢,膀胱脹痛起來,害怕自己遇到極端民族主義者。這些人在金三角的數量不少,對外來國家的人十分仇視。金三角每年會消失近百名外國遊客,大部分都是被極端民族主義者殘害。

  「哢嚓。」

  「哢嚓。」

  我很清楚地聽到兩下刺耳的聲音,步槍的保險已經打開。在金三角,不管是毒販還是軍人,槍支一旦打開保險,說明內心已經產生開槍的想法。

  我嘴巴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使勁搖頭擺手,用英文一連說了十幾個「NO」。緊接著,我靈機一動,大聲用緬甸話叫喊出猜叔的名字。

  一聽到猜叔,刀疤軍人和胖軍人對視一眼,說要讓我證明自己認識猜叔這件事。我連忙從口袋裡面拿出手機,打給猜叔。

  這手機是前幾天猜叔給我配的,只能打緬甸國內電話,打不了國際長途。

  電話響了七下才被接起,我沒等得及猜叔開口,慌慌張張說這裡有兩個當兵的拿槍指著我。

  猜叔一聽,馬上回道:「你把電話給他們。」

  刀疤軍人接過電話,稍微走遠一點,和猜叔說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我沒聽到他們對話的具體內容,但他回來之後,就叫胖軍人把槍放下去,把電話還給我,說我可以離開這裡。

  我一聽這話,整個人都軟下來,長長出了口氣,趕緊面向這兩人倒退回車上。我不敢讓他們消失在我的視線裡,生怕在我背後開一發冷槍。萬幸的是,他們根本就沒看我,反而走過去撤下了路障。

  我鼓起最後一點力氣,把車發動,油門踩到最大。

  回去之後,我第一時間去找猜叔,問猜叔是怎麼回事。

  猜叔示意我坐下來,先給我開了一瓶威士忌,然後才和我解釋說,當初負責那個位置的軍人今天換班,他之前忘記及時通知軍方負責人。

  猜叔和我承諾,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情況,還說晚上給我找個漂亮姑娘解悶。

  我雖然沒有應聲,但心裡舒服許多,拿起酒瓶,悶了一大口,身體癱倒在沙發上。

  這是我第一次被槍指著的經歷。也是這一刻讓我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想像中安全。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我重新開始送貨,在經過一個叫「坎必亞」的小鎮後,看到有兩個背著行囊的背包客手拉手行走在荒無人煙的公路上。

  他們一男一女,都是20歲出頭的模樣,應該是對情侶。男孩留著淺短的絡腮胡,瘦臉大眼睛,身材壯碩,女孩長的高挑,皮膚白嫩,戴著一頂繡著ox金邊的帽子。

  從他們兩個臉上洋溢的陽光笑容,我判斷他們應該是中國的大學生。

  這並不驚訝,因為在金三角,經常會有喜歡冒險和徒步的中國背包客。

  我搖下車窗,鬆開踩著的油門,讓車子和他們並排前行,按了一聲喇叭,大聲對他們問道:「中國人?」

  男孩看了我一眼便轉過頭不說話,那姑娘倒是沖我笑了一下:「是的,我們是從中國來的。」

  我有些高興,說自己也是中國人,過來這邊工作生活,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開口。

  姑娘說自己要去「赤洋峰」,這邊比較出名的一個景點,問我知道不知道。

  我看這對情侶走得辛苦,就把車子停下,說我剛好順路可以送他們過去。

  姑娘很開心,剛想打開車門,就被男孩一把拉住,然後對我擺手:「我們不搭車。」

  我知道男孩的擔心,也就沒多說話,重新把車發動。

  剛想踩油門,就看到對面有一夥緬甸青年人正在往回走,領頭的那個傢伙左耳穿有一個巨大的耳環,這是佤族比較調皮的年輕人喜歡的裝扮。

  男孩一溜小跑,湊到那夥人面前,拿出地圖指指點點,應該是想要詢問「赤洋峰」的具體位置。

  混跡在金三角的中國背包客有一個共性:他們寧願靠在緬甸人身旁,也不願意分出一絲信任給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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