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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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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嘮嗑,黃建波在一旁聽著,劉青似乎不想冷落他,便轉過臉來對黃建波說:"建波,你是沒見過帥子的夫人,我們月亮灣的大美人,帥子耍盡手腕才把人家追到手呢。"黃建波點了點頭,問帥子,聽說你在話劇團工作?帥子淡淡一笑說,混飯吃罷了。黃建波恭維說,一看就是個當演員的料,氣質在那兒擺著,舉手投足有范兒。最近團裡排了什麼話劇? 帥子說,排了一個,《報春花》,反映紡織戰線的。黃建波頭搖得像撥浪鼓,顯擺地說,沒意思,太沒意思了,中國的話劇太小兒科了,為什麼不排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小仲馬的《茶花女》?中國的話劇,不行!帥子不以為然地說,中國也有好的話劇,《雷雨》、《茶館》都不錯嘛。對帥子的話,黃建波有些不屑,撇撇嘴說,都是小兒科,要是他搞話劇,中國的舞臺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劉青坐不住了,讓黃建波趕緊閉嘴,守著藝術家瞎賣弄,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黃建波馬上不說話了,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光。 此番爭論,破壞了酒桌上的氣氛,眾人都默不作聲了。黃建波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蹾,冷冷地一笑,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什麼藝術?劉青見勢不妙趕緊拽著他朝外走,邊走邊說:"上廚房去,你教教我苜蓿菜怎麼做,做這個你最拿手。" 進了廚房,劉青小聲說,建波,今天你要多吃菜少說話。黃建波不高興地說,難道他就不能有自己的藝術見解。劉青知道他是借題發揮,故意找茬兒,忙解釋說她不是那個意思,希望他能她留點面子,把這頓飯安安生生地吃完。黃建波嘿嘿笑了,說那個人一定是帥子,他看出來了,是他俘虜了劉青。劉青終於忍不住,大聲罵道,黃建波,你這個王八蛋! 兩人在廚房裡的爭吵聲傳進了屋子。帥子一個人一杯接著一杯默默地喝起了酒,眾人默默地望著帥子。廚房裡響起一聲清脆的摔碗聲,帥子聞聲一震。大龐輕聲歎息問,新婚燕爾,這是怎麼了?兔子說,看來來的不是時候,改日再聚吧。主人家打得不可開交,客人哪還坐得住?大夥紛紛離席,準備告辭。 黃建波聽見客廳裡有響動,忙走出來假惺惺挽留說,這就走啊?再坐一會兒吧。帥子,關於話劇還沒聊夠呢,有一肚子話要跟你嘮。帥子強顏歡笑著說,改日再聊。黃建波像是啥事兒都沒發生過,說他還要收拾廚房,讓劉青去送送大家。 劉青把大夥送出門外,帥子走在最後。他問劉青,從哪兒扒拉出這麼個寶貝?夠死人,為什麼這樣糟賤自己?劉青滿腔怨恨地說,用不著帥子可憐,她就想說一句話,她饒不了牛鮮花。屋子裡傳來酒瓶子摔碎的炸響,帥子勸她趕緊回去看看,既然選擇了黃建波,就別後悔。 帥子回到家時,已有醉意。牛鮮花把他扶進屋裡放到床上,心疼地抱怨說,喝誰的喜酒去了,醉成這樣。帥子悶悶不樂地說,劉青的。牛鮮花驚訝地問,丈夫是幹啥的?怎咋樣啊?帥子歎了一口氣說,是個擺弄血的,看起來將來有劉青難過的日子。牛鮮花聞言長舒了一口氣,你替人家操的哪份心?自家的日子自家過嘛。 眾人們走後,劉青一頭栽倒在床上,一直到晚上也沒有起來。她心裡百感交集,呆呆望著窗外,不停地流淚。黃建波拿著筆和本,端著杯熱茶,走到床前坐了下來,小聲地哄劉青:"別生我的氣了,我理解你,原諒你,也原諒那個特殊的年代。我們當年都年輕,都衝動,都被那個特殊的年代壓抑著,喘不過氣來,但青春在搏動,愛情在燃燒,我們沒有錯,是吧?"劉青煩燥地把頭轉向一邊。 "都過去了,向前看吧,糾纏在以往的過失裡還有什麼意思呢,那是自尋煩惱。我告訴你,開始我也過不來,不過現在我想通了,再不提它了,誰提誰是王八蛋。咱好好過。我說說我的想法,我確實想要寫一篇小說,是長篇小說,也許用一年,也許用十年。反正我要一寫到底,不把這本書寫成,我死不瞑目。我為什麼這麼執著呢,就是想給現在以後的年輕人看看,當年我們的愛情,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是多麼艱辛,又是多麼浪漫……" 劉青回過頭來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說:"黃建波,我要睡了,你不要再折騰我了,睡個好覺吧,明天我們各奔東西。" "你能睡著麼?你能睡著我可睡不著啊,我確實有創作衝動。好,你躺著講也行,多講講細節,細節是編不出來的,也是最感人的。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什麼時候有了愛情的萌芽?喝口水嗎?" 劉青看了他一眼,洩氣地說:"就喝一口吧。""這就對了,今晚你就給我講一宿吧。"說著黃建波把茶水遞給了劉青,她接過水杯,手腕一抖,把一杯熱茶水全潑到他的臉上,燙得黃建波痛叫起來…… 日子真是不抗過,轉眼八年過去了。月月和亮亮已經長到了八九歲了,帥子在話劇團已經成了角兒,而牛鮮花在話劇團跑了八年龍套。對她來說,還像是漫遊在一個長長的夢裡,她的人還在月亮灣村。這個城市是屬於別人的,她的心掛在自己身體的外面,寒冬酷暑,風吹雨淋,它已經變得不那麼敏感了,甚至變得還有一點兒麻木。生活在這個嘈雜的城市裡,她不能站下來喘息,更不能停頓,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往前奔。不管怎麼樣,這是她喜歡的事情,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生活都在推著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這天話劇團的演員們正在排練話劇《救救她》。導演簡明在說戲,他告訴男主角兒傅紹華,讓他注意這段臺詞,情緒要一點點地激昂起來,不要一開始就繃得很緊。傅紹華按照導演的要求,很投入地朗誦著臺詞:"是的,你說的沒有錯。我們是被壓抑了很久,我們的心靈一直被奴役著,我們甚至成了瞎子,看不見太陽從東方噴薄而出,看不見月亮照亮黑夜,可這畢竟已經過去了,春天已經到來了……"帥子聽了好像是觸動了他什麼,抑鬱地站在一旁看著。輪到牛鮮花上場了,劇情的要求是,在傅紹華在朗誦臺詞的同時,她推著自行車從台前滑過,喊著:"賣冰棍來,賣冰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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