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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對方沒說話,帥子著急說:"你說話呀!鮮花,是你嗎?你說話呀!"任由帥子怎麼問,對方就是不說話。他急了,叫道:"鮮花,我是帥子,我知道是你,你跟我說句話呀……"對方還是沒有回答。

  接電話的正是牛鮮花,帥子吐第一個字的時候,她就聽出是他,她不是不想說,而是哭得哽噎著說不出來。牛鮮花強忍著不發出哭聲,兩個還不懂事兒的雙抱胎孩子,在炕上爬著軲轆著玩。牛鮮花打開了留聲機,《北風那個吹》的樂曲響了起來。帥子在電話話筒裡聽到了樂曲的旋律,還有兩個孩子的哭鬧聲,淚水湧上帥子的眼眶,他擎著電話久久的聽著……

  電話局下班了,帥子鬱悶地找了一家飯店,喝了一肚子的悶酒,才醉巴咧歪地回了家。

  看著兒子痛苦成這樣兒,蔣玲坐不住了,對帥是非說:"其實呀,我早就看好了劉青那姑娘,她和咱帥子才般配。那個牛鮮花,我就是不對心思。"

  帥是非一聽馬上火了,警告說:"我可告訴你,不許你對他的事亂插手,他現在已經是有婦之夫了,有家有業,孩子也有了,還想幹什麼?"

  蔣玲不滿地白了一眼老伴:"我說幹什麼了嗎?就是說說而已,咱帥子娶了個農村媳婦,我就夠了窩囊的了,說說還不可以嗎?你要憋死我呀?"

  "咱們被關押的時候,你聽說帥子結婚了,為什麼高興得哭了?"

  蔣玲被帥知非捅到了痛處,底氣不足地嘟囔道:"彼一時此一時!"

  "我看你就是忘恩負義,你想讓帥子當陳世美呀?不道德!"

  夫妻倆的吵聲驚起了帥子,他醉眼惺忪地問道:"爸,媽,你們吵什麼?"蔣玲所答非所問地說:"給鮮花掛電話了?"帥子點了點,痛苦地說:"掛了,她不接。""看來對你一直沒回去有看法了。過兩天你就回農村參加高考了,你們倆的事再好好商量商量,一切都要慢慢來,千萬別惹急了她,你現在的命運還掌握在她的手裡。"蔣玲柔聲勸解道。

  帥子失聲痛哭了起來。

  帥子要回月亮灣了,劉青送他一直送到了月臺。帥子上了車,趴在窗口對劉青說:"快回去吧,挺冷的。""發車還早。好好考,等待你的凱旋。"劉青在鼓勵他,"還是那句話,我等你。"帥子無奈地說:"劉青,你何必這麼固執?咱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你該考慮自己的歸宿了。"劉青聞言一臉執拗地說:"結束了?我可不這麼認為,她把你從我手裡奪去,我要奪回來,屬於我的我決不會撒手!"

  說話間列車開動了,劉青跟著火車跑了幾步,沖在帥子大聲喊道:"你給牛鮮花捎句話,這輩子我一定會把你奪回來!"

  列車向遠處疾駛而去。劉青目送著遠去的帥子,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帥子不聲不響地進了村,徑直來到牛家。進了院子,院子裡沒有人,他上前輕輕推開了家門。只見牛鮮花不在家,牛有福夫妻倆正一人抱著一個哇哇哭的孩子在哄著。牛鮮花她媽抬頭看見了帥子,不自覺地脫口驚叫道:"我的天啊,帥子回來了!"牛有福定睛瞧去,果然是帥子,他激動地大聲叫起了孩子:"月月,亮亮,快叫爸爸!"孩子那麼小,哪會說話,帥子扔下手裡提的東西,從二老手裡接過孩子,一手一個抱著不停地親著。

  傍晚時分,牛鮮花才收工回家。她走了屋就見兩個孩子在炕上哭鬧著。帥子哄哄這個,又哄哄那個,忙得也是一頭汗。牛鮮花倚在門框上,默默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帥子感覺屋裡進來了人,回頭一看見是牛鮮花。兩人竟然象陌生人相遇一樣,都沉默了………

  夜深了,牛鮮花開始哄兩個孩子睡覺。帥子坐在檯燈下複習功課,他閉著眼睛嘴裡念念有詞,在小聲地背政治題。"具體的事物,做具體的分析,特殊的歷史條件下,做出特殊的選擇,這是馬克思主義的活的靈魂,是共產主義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做出的特殊選擇,這並不違背馬克思主義的宗旨……"

  月月哭了起來,牛鮮花趕緊用枕巾堵住孩子的嘴,抱著月月去了外屋,她一邊困得打著哈欠,一邊來回踱著步子,哼著搖籃曲。帥子也跟了出來,他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牛鮮花,動情地說:"鮮花,真對不住你,讓你受累了。"牛鮮花輕描淡寫地說:"沒事,你繼續背題吧。"

  "請你理解我,這個大學我一定要考,你多受點兒累。"

  牛鮮花輕聲問他:"你要是考上了呢?"

  帥子猶豫不決地反問道:"我能考上嗎?"

  牛鮮花認了真,問到了兩人關係最核心的問題:"你要是考上了呢?我和孩子怎麼辦?"帥子避而不談,他笑了笑,問道:"你看我能考上嗎?"牛鮮花見帥子不願意回答,也笑了笑,抱著孩子在外屋轉著。

  帥子不再說話,他低著頭在想心事。牛鮮花索性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不用說出來了,你要是想好了咱倆就離了吧,你肯定能考上大學。"

  帥子趕緊辯白,說什麼呀!牛鮮花說,我想你回城裡這麼長時間,還帶回這麼多複習資料,你一定是什麼都想好了,什麼都想透了,只是張不開這張嘴。我也想了很多,我有準備。帥子蒼白無力地勸牛鮮花別胡思亂想。牛鮮花平靜地看著帥子,像是講別人的事兒,沒事,離了吧,你安心地考大學吧,沒人能攔住你。正說著,留在屋裡炕上的亮亮哭了起來,兩人又是一通緊忙乎,話說不下去了。

  等牛鮮花娘仨睡下了,帥子拿著給潘啞巴的禮物去了場院。潘啞巴還沒有睡,看帥子來看他了,沒有一絲高興,只顧冷眼相看,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帥子尷尬地沖他笑了笑,大聲說:"五爺,我來看你了。"說著把禮物送到他面前,潘啞巴一把帥子手上的禮物打掉,突然哭了起來。他緊緊地抓住帥子的手,一個勁地搖著不停打著啞語。驚愕的帥子好半天才猜懂了他的意思,潘啞巴在求他看在孩子的面上,和牛鮮花好好過,要對得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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