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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帥子搖著頭,哭著說:"劉青,有些事你不知道,牛鮮花私下對我說了,我上回被關押,吵吵得挺凶的是我串了十六個點傳講《一隻繡花鞋》。實際上那個問題不大,嚴重的是我傳了政治謠言,上邊很重視,聽說為此成立了專案組,內查外調好一頓忙活,他們一定要我交代出謠言的出處。"

  劉青著急地說:"你在哪兒聽說的?就把那個人說出來唄。"

  "我是聽下放在咱大隊的王子嘉老師說的。他本來就戴著右派帽子,如果我交代出他,他就完了,我不能那麼做。"

  "你呀,一個'義'字早晚要害死你。話又說回來了,咱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唉,也沒別的辦法,只有好好表現了。我看你也不能光盯著牛鮮花,郝書記那兒你也不能冷落了。"

  "我哪敢冷落他呀,可他這個人不好接近。"

  "事在人為。好了,我不打擾你了,忙你的。給你一樣東西。"說著劉青遞給帥子一個紙包。

  帥子打開一看,驚喜地叫道:"牛肉幹?天啊,你會變啊?"

  劉青笑了:"我是牛魔王的鐵扇公主。慢慢嚼,品足了滋味再咽。"她說完扭頭走了。

  帥子心神不寧地望著窗外院子裡的喇叭,喇叭是啞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帥子煩躁地走出屋子,出了青年點,朝大隊部方向望去。他猛的一愣,隱隱約約聽到遠處村子裡的喇叭正在播放《北風那個吹》。

  帥子側耳聽了一會兒,轉身跑進了青年點的院子裡,這兒的喇叭仍沒有一點兒動靜。帥子快步朝大隊部奔去,劉青躲在陰影地裡,一路跟蹤他到了大隊部。

  帥子一見到牛鮮花,就急著說:"牛隊長,我昨晚尋思了一宿,這個相聲很難出包袱,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牛鮮花好奇地讓他說說看。帥子說,那個相聲屬於一頭沉,逗哏的臺詞比較多,以他的敘述、介紹、評論、講解、摹擬為主。捧哏的在聽敘述的同時,與逗哏的議論,發表看法,有時提出問題請解釋。更多的是為逗哏的論點作補充,通過嚴絲合縫的襯托,點出問題,加深矛盾,揭示主題,抖響包袱。"

  牛鮮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帥子知道一下子講這麼多,牛鮮花不見得能明白,就往通俗裡講。他想先用柳活兒--學唱的方式來表現學大寨的內容,如來一段山東快書。帥子剛說了一段,牛鮮花就皺起眉頭,說不倫不類,她不喜歡。

  帥子趕緊解釋給她聽:"山東快書完了,接著我讓郭鳳蓮出場,說郭鳳蓮一看解放軍打了頭,不甘示弱,帶領鐵姑娘隊的姑娘們來了小合唱。鐵姑娘隊的姑娘們正值妙齡,個個活潑可愛。郭鳳蓮也不白給,有藝術天賦,素有虎頭山金嗓子之稱。郭鳳蓮和她的鐵姑娘隊自編自演了一首用山西民間曲調配曲的表演唱。郭鳳蓮出來報幕,用當地方言:下一個節目,女聲小合唱,《英雄八連倒栽蔥(到咱村)》。解放軍都愣了--我們怎麼成倒栽蔥了?今天也沒栽蔥啊!後來陳永貴出來解釋:小郭吧,她說的是倒栽蔥(到咱村)不是倒栽蔥,你們把倒栽蔥聽成了倒栽蔥,是沒聽懂普通話哩,越解釋越糊塗。後來指導員出來解釋了,指導員是廣東人,說廣東話,這味兒:郭鳳年(蓮)統計(同志)說的系(是)……大夥這個樂呀。她們的歌是這樣唱的,我給你學學:喜鵲喳喳迎新春,英雄八連到咱村……"

  牛鮮花讓帥子逗樂了:"這歌怎麼這個味兒呀?"

  "山西人唱歌也有一種濃郁的地方韻味,尤其是唱山西的小曲,每一句都會拐出幾個富有韻律的小彎彎……牛隊長,你看這麼改好不好?"

  "太好了,就這麼改。帥子,你的相聲知識咋這麼多?都跟誰學的?"

  "你忘了嗎?我媽是曲藝團的,小時候我媽常領我到團裡玩,那些說相聲的都喜歡逗我,六歲的時候我還登臺客串過呢。"帥子得意地說。

  兩人越聊越熱乎,帥子突然想起正經事兒,跟牛鮮花說他們知青點的喇叭壞了,難怪他沒聽見她放的曲子。牛鮮花正在興頭上,一擺手說雜事擱一邊,接著說咱的節目。帥子擔心地說,節目大致定下來,就是那個芭蕾舞,他心裡一直放不下,跳楊白勞的不知找著沒有?

  牛鮮花胸有成竹,她還是那句話,帥子好好練他的,楊白勞他不用操心。帥子心裡有事兒。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牛鮮花看出他有心思,便問是啥事兒。

  帥子猶猶豫豫說:"我媽來信了,說她得了嚴重的類風濕。我父母就我這麼一個孩子,他們都十分想我。過年沒回去,他們在牛棚裡哭了整整一宿。唉,他們苦苦地盼我回城啊。"

  "我很理解你父母的心情,可什麼事都得慢慢來。來,繼續溜活。"

  帥子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好吧。接下來,解放軍又出了個節目,是一段京韻大鼓,鼓詞我正在醞釀,曲牌我可以說是駕輕就熟。接著是大寨的姑娘唱了一首歌,叫《敢叫日月換新天》,我唱給你聽聽:一道清河水,一座虎頭山,大寨那個就在這山下邊。七溝八梁一面坡,層層梯田平展展,層層那個梯田平展展。牛羊胖乎乎,新房齊整整,炕上花被窩,囤裡糧冒尖,銀光滿屋喜氣多,社員夢裡也笑聲甜"

  牛鮮花聽得鼓起掌來,連聲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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