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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一直沒有開口的兔子,突然站了起來,高聲罵道:"別他媽一個個都在這裝孫子!誰要是把帥子給裝進去,我和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兔子說話算話!不信咱就試試!幹什麼呀,聽故事的時候一個勁地抬帥子,出了事一個個先把自己摘把乾淨,這樣的人最他媽操蛋!誰敢這樣做,我們就一塊孤立他,狠狠地打擊他!把髒水全往他頭上潑!"

  這時能說這話,真夠朋友,帥子感動得眼圈滿是淚。

  事後帥子悄悄找劉青商量,他說看樣有人要叛變,怎麼辦?劉青餘怒未消,一個勁地罵知青們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帥子煩了,說這樣就是罵破天去也沒用,他催著劉青想辦法。劉青沉吟片刻出了個餿主意,她讓帥子去牛鮮花家探探風聲,如有必要就將事情推到大龐身上,他是點長,是他指使的。其他人的工作她來做,為了自保,要先下手為強。

  帥子有些猶豫,說那樣有點不仗義。劉青義憤填膺地說:"他們誰仗義了?你不咬他們,回過頭來他們就會咬你。我看了,好心不得好報。"

  帥子又一次到牛鮮花家,可他進不去院子了,平時守在院門口的那只大黃狗回來了,沖他惡狠狠地叫著,齜著白森森的牙,很想咬下一塊肉去。帥子站在大門喊:"牛大叔,牛大嬸,我是帥子啊,你家大黃今天怎麼六親不認了?出來攔著你家的狗啊!"

  一會兒牛鮮花扶著門框出現屋門口,沖大黃狗喊了一嗓子:"大黃,滾回去!"

  大黃狗夾著尾巴回窩。帥子直納悶,問大黃這是怎麼了,翻臉不認人。看來牛鮮花真是病了,她有氣無力地地說,她爹媽不在家,大黃對外人就特別凶。牛鮮花讓帥子進了屋,她無力地倚靠在炕邊。帥子關切地叫了聲"牛姐",被牛鮮花白了一眼,他趕緊端正態度,噓寒問暖,牛鮮花懶洋洋支應著。帥子說他學過中醫,可以替牛鮮花號號脈。牛鮮花一聽這話就笑了,帥子滿臉嚴肅地說:"你別不信,我有個同學叫王華盛,我們倆可鐵了。他爸就是市里大仁堂坐堂的國醫王棟國,大名鼎鼎。他教過我號脈,來,我給你號號脈。"

  牛鮮花將信將疑地伸出了手。帥子捉過牛鮮花的腕子,一邊號一邊說:"這要是在舊社會,我不會這麼號脈,那要用一根紅線拴著你的手腕,我把著紅線的一頭號脈。"

  牛鮮花奇怪地問為啥,帥子說男女授受不親嘛。南郭先生露出了馬腳,他捏著牛鮮花的手背的號脈。牛鮮花看出破綻,說像他這樣號脈的,還是頭一回見。帥子隨機應變,忙解釋說,人家王棟國是國醫,給張作霖看過病呢,這是他的獨門絕藝。他邊說邊觀察牛鮮花的神色。他裝模作樣沉吟片刻,說從脈象上看,牛鮮花染了風寒,他給開副湯藥喝喝看。牛鮮花哪裡信得過他這二把刀,搖頭說不必麻煩,她喝碗姜湯發發汗就好了。

  牛鮮花問帥子找她有啥事。帥子說,就是想彙報一下思想。另外想打聽一下縣裡最近有啥精神,給知青點傳達,讓大家精神一回。牛鮮花察覺出帥子想探她的口風,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說:"你還用精神?六精八怪的。"

  帥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嘿嘿笑著。牛鮮花讓他給拿過枕頭墊上,等躺舒服了,她才話裡有話地說:"你呀,平時挺會說話的,有時候嘴也挺硬的,可一到關鍵口就露怯。依我看,你最大缺點就是脆弱,性格脆弱。"

  帥子一個勁點頭表示贊同:"一針見血,我就這個缺點。"

  "這可不好。咱鄉下人有句俗話,咬人的狗不露齒,人這一輩子還能不遇到幾回事?遇到事要咬住牙,刀按脖子也不鬆口,咬住了牙就能挺過去,咬不住呢?倒楣的事就會一樁接一樁跟著來了,為什麼?黃鼠狼專咬病鴨子,這都是有數的。明白我的意思不?"牛鮮花點撥道。

  帥子搖了搖頭說沒明白。牛鮮花長歎了一口氣說,那就就慢慢悟吧。嘴是惹禍的根苗,話到嘴邊留三分,以後要管住自己的嘴,別老胡咧咧。

  帥子溫順地點點頭。也許是因為生病氣虛,牛鮮花變得傷感嘮叨起來:"唉,你們知青不是林子裡的鳥,早晚都要回城,要想順利地回城就不能出事。你爹媽在家盼著你,你家的情況我都知道,你是獨子,家裡將來要靠你扛大樑。你爹媽也不容易,別讓他們失望啊。"

  這話觸到了帥子的心尖上,他眼裡含淚:"牛姐,你真體諒人。"

  牛鮮花心裡一動,異樣的感覺讓她有些慌亂。她忙轉移話題問帥子,要是讓他弄個宣傳隊,他能舞得轉嗎?這事兒對帥子是小菜一碟,他興奮地滿口應承下來。

  帥子走後,劉青的心始終懸著,她坐臥不寧,想了一會兒,決定去老地方等帥子。遠遠的,她見帥子低著頭若有所思慢慢地走,心裡"咯噔"一下,忙趕過去叫他,問談得咋樣?帥子嚇了一跳,說牛鮮花沒說別的,只是一再叮囑他,關鍵時候要咬住牙,刀按脖子也別鬆口。劉青松了口氣說:"她想保護你,看樣這道坎兒不難邁過去。"

  劉青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個蘋果遞給帥子,帥子接過來"嘎嘣"就是一大口,邊吃邊說:"看樣查還是要查的,到時候你不會把我交代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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