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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趙春麗的話講的不是沒有道理,書場竟然轉移到了空蕩無豬的豬圏。沒有地方坐,大家就蹲著,為了能聽帶色兒的故事,真是遭罪了。

  沒書讀的帥子等人這一宿在窮折騰,有書看的牛鮮花這一夜也沒有睡好。她怕父母發現她不睡覺,擔心她的身體,就趴在被窩裡打著手電筒看《紅與黑》,一直看到手電筒沒有電,才意猶未盡的睡下。

  早晨起來帥子睜開眼,躺在炕上盤算了一會兒,決定以看病號的名義,到牛鮮花家探個虛實。到了牛鮮花家院門口,就見一輛自行車支在那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院子裡。平時守在院門口的大黃狗不見了,院子裡也沒有人。帥子來到牛鮮花住的屋子窗外,朝屋裡張望著。見牛鮮花躺在炕上,身上蓋著被子。

  郝支書站在炕前正手舞足蹈跟牛鮮花說話,講小靳莊的十件新事,辦起政治夜校、培養貧下中農理論隊伍、貧下中農登臺講歷史、大唱革命樣板戲、成立業餘文藝宣傳隊、開展群眾詩歌活動、辦圖書室、講革命故事、開展群眾體育活動、移風易俗破舊立新。

  牛鮮花言不由衷地說,人家那裡的人有才。郝支書朝牛鮮花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其實是個挺窮的地方,窮樂和唄。公社研究了,說要不折不扣地學習人家的經驗,過了年準備搞會演,要求各大隊都要成立宣傳隊。他要牛鮮花抓抓這事兒。牛鮮花一聽就急了,忙擺手推辭說她哪有那章程!

  郝支書也急了:"你扒拉扒拉手指頭數數,咱大隊有數的幾個破頭爛蒜,你不行誰行?就這麼定了!"

  "竟然這樣,那我就不推辭了。我看,要成立宣傳隊,那得依靠知青,我看帥子就是個人才。"

  "人不人才的你看著辦,就交給你了。"郝支書放權說。

  "你當書記的可得支持我的工作。"

  "沒問題,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可別亂花。"說著轉身要走,剛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哎,你剛才說誰?帥子?就是那個帥紅兵?才放回來的?"

  一說到帥子,郝支書慎重了起來,說公社讓注意階級鬥爭在青年點的新動向,知青點裡傳講不健康故事的風氣又有所抬頭,正傳講一本叫《紅與黑》的書,作者是什麼湯來著?疙瘩湯?

  牛鮮花"噗嗤"一聲笑了,說叫司湯達。郝支書一拍大腿說:"對對對,就是他。哎,你怎麼知道的?"

  "以前報紙上批判過。"牛鮮花打了個愣神,掩飾道。

  郝支記對帥子沒好印象,說他有前科,嫌疑重大,得趕緊破案。牛鮮花暗吃一驚,忙替帥子打掩護,說年輕人犯了點錯誤不能就一棍子把人家打死呀,沒有證據可不能亂猜疑!

  郝支書哼了一聲:"狗到天邊改不了吃屎。這陣子他老毛病沒犯?那張嘴不胡咧咧了?我真想給他那張嘴戴上嚼子。"

  牛鮮花說:"他回來以後挺好的,不大愛說話了,就知道悶頭幹活。其實他這個人打眼看去頭上長角,身上長刺,其實心裡就是一汪水兒,一眼看到底兒,沒那麼壞。"

  郝支書盯著她,話裡有話地笑著說牛鮮花包庇帥子。牛鮮花有點急了,說她講的是實情,她跟帥子無親無故,包庇他幹什麼?郝支書忙說他是開玩笑,他希望牛鮮花病一好趕緊行動,把傳書的事兒查它個水落石出!

  聽到這兒,帥子躡手躡腳地轉身跑了,一口氣跑回了知青點。青年點正在開早飯,帥子一頭鑽進食堂,累得呼呼直喘,他一屁股坐在了一張空凳子上。

  劉青走了過來,遞過一碗高粱米飯,關切地問他去哪兒了。帥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哪裡還有心思吃飯?他將郝支書要查傳講《紅與黑》的事了給大傢伙說了。

  "查就查唄,咱給他個死不承認就完了。"李占河滿不在乎地說。 趙春麗裝傻說:"《紅與黑》是什麼?沒聽說過呀。""聽說有這麼本書,美國作家寫的吧?帥子,你看過?"大龐也走起了這個路數。帥子搖了搖頭:"我也沒看過。"

  大龐一本正經地說:"還是的,咱都沒看過,就別說傳講了,你說呢?帥子。"

  知青大華沒聽過帥子講書,就說:"我看咱也別裝彪賣傻了。上邊要是真查下來,好漢做事好漢當,誰講了,誰聽了,主動承認,別連累大家。"

  沒參與這件事兒的人馬上應和:"反正咱是良民,跟這件事不挨邊。"

  帥子一聽,火了:"什麼玩意兒!聽書的時候都怎麼說的?出事了都他媽的裝好人,還有沒有良心了!"劉青也火了:"都太缺德了吧?老虎凳還沒上,就一個個當甫志高了!你們都敢說沒聽過?小人,都是些小人!"

  大家都低下了頭,食堂裡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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