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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樹林中還是靜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帥子認為自己聽錯了,長舒了一口氣,接著忘情地讀了起來,"我的上帝啊……"

  直到天黑下來,帥子才下山回了青年點。一會兒李占河就出現在帥子住的屋門外,他是來把門的。兔子最先來了,剛要進屋,李占河伸手攔住了他,兩眼一翻:"票。"兔子從兜裡掏出半盒煙,塞到李占河手裡。李占河開開門,把兔子放了進去。大龐也想進屋。

  "票。"李占河板著臉誰也不開面。大龐翻了翻兜說:"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不信你翻翻。"李占河一搖頭:"那不行,我告訴你,今晚講的是《紅與黑》,全是炕頭上的東西,保證你聽了受不了,晚上肯定跑馬。帥子說了,沒東西的一律不放。他這是冒著生命危險,要是傳出去讓牛隊長知道了,肯定是二進宮!"

  大龐無奈地從裡兜裡掏出兩條烤熟的小黃魚。李占河收走魚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揣進兜裡,這才放大龐進去了。劉青和趙春麗結伴走了過來,李占河同樣也是一聲"票"攔住了她倆,在收了買路錢以後才放她倆進去。

  劉青她們一進屋,就趕緊上炕搶地方。屋子裡太冷,大家都打通腿聚在熱炕頭上,上面再蓋著床大被子,暖暖和和,舒舒服服。來晚的沒地方,只能垂腿坐在炕沿上。

  等了一會兒,又進來了幾個。帥子看了看,也就這些人了。他咳嗽了一聲,說道:"咱們開始吧?"

  李占河進了屋,當眾把收到的香煙、小魚、點心等物,擺到帥子跟前說:"票都在這兒了,驗貨吧。"

  帥子掃了一眼,說道:"是個意思就行了。哥們兒,夜太長了,為了你們,我這叫重操舊業。要是再為了這事犯了,我這輩子就回不了城了,可我他媽發賤,看了你們的可憐樣,心裡又不落忍。唉,我就這德性,好書不能一個人看,好飯不能一個人吃。看著你們那一個個倒楣樣,嗓子眼兒就癢癢,誰要是給我說出去……"

  大龐搶著說:"打他個鴨子不吃食!""對,捏出他的屎來!"李占河趕緊幫腔。隨後成了每一個人的表態,劉青說:"扒下他的皮來!"兔子接過嘴:"取出他的肝來!"

  帥子一聽直擺手:"得了得了,別提肝的事兒,這事剛完。"他不放心地看了李占河一眼,"門口放哨了沒有?"李占河說:"放了,一個暗哨,一個流動哨,十分鐘一輪換!"

  帥子放心了:"行,這就好,那咱就開講!"

  帥子一直講到嗓子發啞,眾人聽得眼睛發直。"……于連躺在床上,他在憧憬著和德瑞拉夫人翻雲覆雨的情景……"

  大龐好奇地問道:"什麼叫翻雲覆雨?""這個都不知道?虧你活這麼大歲數了!"帥子正講得起興,讓他打斷有些不耐煩。

  "真的不知道,"大龐說,"白活這麼大歲數了!講講!"

  "就是男女之間整的那件事兒!"

  "哪事兒?"大龐一臉的天真無邪。

  "去你媽的!你不知道個屁!"

  大家笑了起來。帥子清了一下嗓子,神秘地說:"這個時候,于連突然聽到了一陣輕輕而急促的腳步聲,上帝啊,德瑞拉夫人來了……"

  帥子這邊講的熱乎,那邊有人跑到大隊部告帥子去了。這個人知道牛鮮花在大隊部值班,他去敲值班室的窗,把剛要睡的牛鮮花嚇了一大跳,她對著窗戶警惕的問:"誰?"敲窗人隔著窗戶假著嗓子說:"帥子又開始在點裡講黃色小說了!""你是誰?"牛鮮花聽了將信將疑。"一個有正義感的青年!"說完這話,那人走了。

  牛鮮花坐在炕上想了想,她穿衣下炕,出了大隊部,直奔青年點。

  聽書這幫人輪班派出的暗哨和流動哨,都是撞鐘的和尚,哪有心思幹正事兒,他倆全站在前窗外,豎著耳朵聽從窗縫飄出來的帥子說書聲。

  牛鮮花很有經驗地繞開青年點的大門,直奔帥子住的屋子後窗,悄悄探出頭,聽著屋裡的動靜。

  屋裡的帥子講得正熱火朝天:"一陣香風飄到了于連的身邊,一陣急促的喘息聲,一下子使于連渾身戰慄起來,一個溫唇,一個濕漉漉香噴噴的溫唇貼到了于連的嘴上。于連突然感覺到胸前有一個柔軟而發燙的起伏而蓬勃的山峰在鼓動著。啊,激情在燃燒著,兩個人燃燒到了一起,分不清你我。于連只看到德瑞拉夫人一片白光,滿頭的黑髮,像瀑布一樣,在晚風中,在雪白的枕頭上飄飛。德瑞拉夫人喘著……"

  大家正聽得漸入佳境,大龐突然叫道:"兔子跑馬了!"眾人一聽,故事也不聽了,七手八腳把兔子按在炕上。兔子一邊拚命掙扎,一邊解釋:"我沒跑馬,我沒跑馬……"大龐從被子底下伸出手去,摸了一把,放在鼻子前一聞,煞有其事地說道:"媽呀,真臊!"

  女知青們不幹了:"別不要臉,趕緊聽故事!快講啊。"她們央求帥子。

  帥子把手伸到嘴前,做了一個吸煙狀。李占河趕緊從煙盒抽出一支煙,放在他兩指之間。帥子把那支煙夾在耳朵:"這時候,德瑞拉夫人……"說著他又擺出剛才的手形,要煙抽。李占河急著想聽下面的故事,又抽出一支煙,放在他兩指之間。帥子把煙又夾在另一隻耳朵上。

  "這時候,德瑞拉夫人……"說著他再一次伸手做要煙狀,"這時候,德瑞拉夫人已經不行了……"

  李占河索性自己點上一支煙,再夾在帥子手上,央求道:"我的活祖宗,你就別再敲詐勒索吧,快講吧!"帥子有滋有味地抽了一口,拿足了關子:"就在這時候,突然……"他不說突然這兩個字還好,一說突然,外面突然響起了激烈的狗叫聲。帥子嚇得一哆嗦,趕緊低聲叫道:"滅燈!"

  不知是誰一下子吹滅了燈,屋裡一片漆黑。大龐小聲說:"趕緊打呼嚕啊!"頓時呼嚕聲此起彼伏。"梆梆"有人在敲窗,屋子裡的人頓時緊張得打不出呼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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