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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5)

  風暴行動進入緊張狀態,在馬加指揮部裡,馬加在用紅外線監視器觀察對方陣地,一名參謀過來報告,羅桑總指揮已經在天上了,一小時十五分後到達我們這兒。

  馬加陰著臉,吩咐身邊的助手:「注意對方動靜,別讓他們半夜摸過來,都警醒一點兒,眼睛瞪著。」馬加說完往回走,身後跟著李輝和參謀。李輝說:「空軍的報告不準確,至今不知道肖沐天他們是死是活。十個人,七個是我們分區的,一個是我們的家屬,一個地方上讓我們扣下來的,加上總醫院的曹仁醫生,也是為我們分區傷患治療的,全與我們分區有關。如果丟了,就是大事故,軍區肯定惱火。」

  馬加站住了,眼裡冒著火,「惱火什麼?我還惱火呢!你當我就整天惦記著拿兩杠四星換顆金豆子,就不惦記別的?滿世界嚷嚷著沒有戰爭、沒有犧牲,軍隊坐吃人民,我這兒不是真槍實彈幹著?不是十個十個往下倒?不是倒下去都得割腸拽肚都得陪著死一次?這種事情誰看見了?那幫龜孫子屁眼兒長到嘴上了怎麼的,還嚷嚷個沒完了?」

  李輝和參謀嚇得不敢說話。馬加在向兩名軍官佈置任務,「朗則方面的人,叫他們別撤,等著,雨一停就上山,把人給我找到,是死是活都找到,背下來。黑馬河兵站那邊,讓他們往回撤吧。」

  軍官回答馬加說:「前指沒有說總指揮來我們這兒是為什麼,不知道是不是處理這件事兒。幾個連隊都通知了,讓他們派人在電話邊等著,一有結果配合處理。參謀長,你看,是不是先和家屬的單位聯繫一下?」

  馬加問:「聯繫什麼?不是看錯了,拿野牛當人了嗎?」馬加心情沉重,他何嘗不擔心肖沐天他們,那是十條人命。

  在簡易停機坪,馬加帶羅桑往自己的指揮部走,背後的直升機還旋著槳葉,燈大亮著。馬加向羅桑彙報:「恭麻山以南全拿下來了,壓制態勢做得很結實,對方目前沒有任何反應,我方在密切觀察對方的動態。達旺橋我讓三分隊推過去一公里半,對方311和315兩個旅沒動靜,可能看出我方決心很大,非拿下來不可,沒敢動。」

  羅桑問:「達納維的快速摩步團有什麼反應?」

  馬加說:「下午五點三十開始撤離東線,往南去。」

  馬加帶著羅桑走進自己的指揮部,羅桑問:「麥地的那個營有反彈跡象嗎?」

  馬加回答羅桑說:「沒有。打昨天到現在一個屁都沒放,愣是做縮頭烏龜。我早說了,我不用研究它那塊臭石頭,沒有肖沐天,我同樣把它……」馬加意識到什麼,話打住。羅桑像是沒聽見,不看馬加,示意操作員給他視頻資料,操作員迅速將資料調上螢幕。

  雪在落著,風不大,雪飄得悠悠揚揚,好像整個世界裡,只有它們在活動著。羅桑和馬加在前沿陣地用望遠鏡觀察對方的情況,馬加說:「真安靜哪。這麼美的雪,讓人不敢相信雙方在這裡埋伏著成千上萬手握自動武器的士兵。」

  羅桑放下望遠鏡,從溫旭手裡揪了一塊麵包塞進嘴裡說:「戰爭對軍人是美麗的,它更能顯出軍人對國家的忠誠。」

  羅桑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馬加替羅桑拍去身上的落雪,勸他去睡一會兒,羅桑說:「你用不著打聽我多久沒睡覺。你把東線盯死,甯國輝把K地區盯死,楊明德和山地旅把西線盯死,等大雪一封山,風暴行動結束,我回自己家裡睡,睡三天三夜,誰叫我起來我罵誰的娘。你們漢話是這麼說的吧?」

  馬加說他是白族人。他的眼睛也紅著,一張嘴三丈遠都能聞到煙臭,也是好幾天沒睡了。

  羅桑和馬加離開前沿觀察哨往回走,羅桑問馬加他們在背後叫他什麼?馬加裝傻,羅桑知道他們在背後喊他老傢伙。馬加想辯護,羅桑說他能買通他的人,他也能買通馬加的人。馬加回頭瞪隨從,「誰當叛徒了?誰?」他問。羅桑讓馬加別找了,老實說,他的確有點兒精力不濟了,是抱孫子的年紀了。所以,馬加這些少壯派得快點兒上,他下面的人更得快點兒上,讓抱孫子的人老戳在這兒當棟樑,馬加他們無能,羅桑他們也委屈。

  馬加沉默了,沒有接羅桑的話。羅桑說:「我說你下面的人,不是說肖沐天,別沒風自己拿耳朵扇風。」

  風大了。上午暴風雪襲擊了岡多則拉,來勢洶洶,安排在朗則北線的人都吃不住勁,往後退了兩百公尺,山上的情況會更糟糕。馬加聽到肖沐天這幾個字更沉重了。

  羅桑問:「你說,那幫兔崽子還活著嗎?」羅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

  馬加不敢確定地看著羅桑,他回答不上來,天鷹3號的報告說,又是雪崩又是塌方,現在又來了暴風雪,沒見著人,他不願意往最糟的方面想,可這是事實。羅桑突然道:「你信那個報告?」

  馬加愣住了,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兩人在路上停了下來,下屬遠遠地站住。羅桑開始給馬加分析肖沐天他們目前的情形,暴風雪是上午到達岡多則拉的,就是說,在今天上午之前,他們有氣候條件翻越岡多則拉,不會死在惡劣的氣候條件下,這個馬加應該同意。羅桑繼續分析,他們兩天前開始翻越岡多則拉,兩天的時間,按照隊伍構成、行軍路線和行軍速度,打點兒折扣,夠到圖多口的時間。就算他們往後撤,也早撤回黑馬河了,這些馬加也同意。羅桑繼續分析:到達雪崩區之前的路,沒有什麼險境,就算死,也不會十個十個死得沒個人影兒,不至於天鷹3號一個人也沒看見。儘管雪崩和塌方都是毀滅性的死法,可馬加光分析險境,怎麼不分析人?他們當中有三個經驗豐富的軍官,肖沐天,那個姓郝的志願兵,還有曹仁,在三個經驗豐富的軍官同時在場的情況下,任何一個人做出決定,隊伍往前走,闖過雪崩區,他們會讓十個人一起往裡闖嗎?

  馬加愣了一下。面對雪崩區他們只會一組一組往裡闖,而且每一組做最恰當的人員搭配。如果第一組闖不過去,後面的人不會再往裡闖。如果第一組闖過去了,就算後面的人全埋進去,至少他們當中還剩下第一組。那麼,這一組的人呢,怎麼連個人影兒也看不見?

  馬加問羅桑:「不是還有塌方嗎?塌方你怎麼不說?」

  羅桑說:「塌方不用說。天鷹3號怎麼說的?塌得很厲害,根本過不去。你這裡講科學,肖沐天不會不講科學,他就是硬不講,他也不能把傷患往懸崖下推,把婦女往懸崖下推,讓天鷹3號當死犛牛拍。所以說,塌方的險境,對他們不是險境。」

  馬加終於服了羅桑,他心裡一下子輕鬆多了,肖沐天他們離開了戰備路,去尋找別的通往圖多口的路了,馬加的臉上綻出了傻笑。

  李輝從後面匆匆趕來,叫住馬加,川辦來電話,說肖沐天的妹妹在聯繫她父親和肖沐天,電話打到分區去了。羅桑本來已經走到前面去了,一聽停了下來,沐雲打她父親的手機,她父親手機關機,打肖沐天的電話,肖沐天執行任務去了,兩個人都聯繫不上。她一連聯繫了好幾天,急了,不肯待在醫院裡,鬧著要出院。

  馬加生氣了:「胡來,簡直亂套了!讓川辦把她轉到軍區總醫院。讓總醫院下個通知書,不許她出院。讓軍航把她的名字貼在通緝欄上,見她的名字給她堵回去,不給出票!添什麼亂!」

  羅桑沉默了,看了一眼在那兒發火的馬加,回頭朝直升機走去,槳翼刮起的風撩動他的衣擺,他那個樣子顯得有點兒搖晃。溫旭照顧羅桑鑽進機艙,自己也進了機艙。

  直升機抬了一下尾翼,離地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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