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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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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蒙兒說自己是白來了,郝大地說她來也幫不上什麼,她是能背人呐,還是能趕羊?古蒙兒讓郝大地一說,不服氣,上前去搶牧民,郝大地讓開了,要讓人說他郝大地,自己空著手,讓女朋友扛著一個大男人,他在邊防上還怎麼混? 古蒙兒沒想到郝大地真把她當女朋友了,郝大地說順嘴了,有女朋友在,精神愉悅些。這時,背上那個牧民用土語說了一句謝謝他們,郝大地回了一句,要謝就謝天氣,讓他們能在這鬼都不出門的時候碰上了。 古蒙兒聽不懂他們的話,怏怏地打不起精神。換了肖沐天背牧民在前面走,古蒙兒和郝大地在後面趕著羊群。郝大地看古蒙兒提不起興趣,有意解悶,讓古蒙兒說點兒鳥兒的事,這麼走著怪寂寞的。 古蒙兒強打精神,在郝大地的笑聲中,她聽見肖沐天和牧民倆在哼著一支歌。他們根本就沒有聽她說話,而是沉浸在歌聲中。高原負重,耗氧量大,可肖沐天卻唱得一字一句非常認真,而且,他的嗓音很出色,很飽滿: 夏內達瓦夏窮, 嘎波果果夏窮, 惹崩洛丹西若, 皆擁散巴馬窮; 達瓦底力帕卓, 丁美達瓦粗擁, 紮西達瓦嘎波, 達堆巧內皆擁 …… 古蒙兒有些發怔,為這遼闊的冰雪世界裡美好的歌聲,為肖沐天背著牧民一步一步艱難走的背影,為一行四人的奇特關係。 郝大地不知道古蒙兒在想什麼,以為她對那首歌感興趣,在一旁給她解釋:他們唱的是一首本地民歌。意思是說,東方升起一輪明月,你看它多麼皎潔美好,美麗的仙兔洛丹西若,我們就能隔著天空相會。明月圓了就要缺了,下個月才能再圓滿,吉祥皎潔的月亮啊,我們下個月再見吧。 古蒙兒被這樣純潔虔誠的歌詞給打動了,沖郝大地笑了笑,歌裡說團聚的事兒,可他們總是難得和親人團聚,他們其實挺難的。她特別欣賞郝大地對愛情的態度。不管對方是誰,不管有誰攔著,只要愛了,再大的風口也過,再大的雪崩也往裡闖。沐雲遇見他,真是福氣。 說到福氣,不是沐雲有福氣,是郝大地有。他認識沐雲四年了,沒想過會愛上她,只拿她當個妹妹。他在部隊幹得不順,事兒幹得不少,從沒立過功,就得過兩次口頭嘉獎,還是連裡的,幾次想要離開,是沐雲勸住了他。事情鬧出來的時候,他是見鬼殺鬼,見魔殺魔,沒人攔得住,可讓沐雲一勸,冷靜地想,他離開部隊又能幹什麼?不是他幹不了,是不能適應,早幾年還能走,還能適應內地的環境,現在不行了,待得時間太長,沒法生活了。所以就愛上她了,遇上這種女人,不愛不行,非愛不可。 古蒙兒沖前面的肖沐天瞥了一眼問:「那他呢?你說他沒有希望,可李娜不在了,他的月亮就永遠殘缺著,不再圓滿了?」 肖沐天愛得太深了,拔不出來。古蒙兒不相信這個,越深的愛,就是越脆弱的愛,也就越絕望,相反不可靠。只是肖沐天這個人不一樣,他這個人,別看話不多,可心裡透亮著,抵近攻擊也行,力挽狂瀾也行,只有一點,心裡有結解不開,陷下去了,他不拔,沒人能拔動。 他們來到邊境上,一塊界碑豎在面前。羊群熟悉路,越過界碑,翻過一個小坡地,往下,不見了。郝大地背著牧民要過界碑,被肖沐天拉住,他們不能夠越過界碑的,郝大地見沒有人,想送牧民過去。肖沐天攙扶著牧民從郝大地背上下來,脫下自己的大衣給牧民穿上,和藹地對牧民說了幾句話,牧民不斷地向肖沐天和郝大地作揖道謝,他們站在那兒,看著牧民爬上坡,回頭沖他們招招手,下坡,不見了。 古蒙兒看肖沐天和郝大地,她覺得他們不是在送一個牧民,而是在送他們的兄長。 (4) 向東的路上,曹仁帶著兄弟班的其他人向山下走了一段路,曹仁突然站住了,四下看,臉一下變了,古蒙兒不見了。曹仁連忙卸擔架,隊伍亂了。好在不多久,三人回來了。 但是,眾人沒走多遠,又停下了,所有的人情緒沉重,甚至可以說是絕望的。前面的路不見了,可能是地質擠壓造成的地質結構變化,只看見懸崖,沒看見路。 肖沐天和郝大地迅速交換了一下目光,肖沐天讓吳歡帶人在這兒等著,讓大家多活動活動,別凍著。他、郝大地、曹仁,去看看情況。路原來是沿懸崖開鑿的,本來就險惡,現在塌成一段一段,有幾處可見當年戰備路留下的鐵索,被狂風吹著蕩悠在懸崖上,不斷撞擊著岩石,發出空響聲。 肖沐天的臉色非常難看,路修在懸崖邊上,邊防上的說法,這叫天路,只此一條,路毀成這樣,修是沒法修了,就算有材料,拖一個連上來,也得幹上兩個月,還不知道那邊的路斷成什麼樣,現在退不回去了,要是沒過雪崩區,興許還能拼一下,天快黑了,說什麼今天也拿不出辦法。不管能不能過去,誰在後面攆著,今晚都得在山上陪練。 肖沐天還趴在懸崖邊沒動,像一粒被人拋棄的石子。 黃昏時,借著山勢,豎兩堵雪牆,搭上帳篷,就在宿營處,郝大地帶幾個兵為雪牆培土,幾個兵都知道前面的路斷了,都有點兒忐忑。 肖沐天坐在懸崖邊,呆呆地望著遠處那段斷掉的路,懸崖邊風強勁得很,吹得大衣的一角直拍打。九毛九在一旁忠實地守著他,娜葉過來了,她要肖沐天吃幾塊鮑魚酥,高糖的,補補熱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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