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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在朗措宿舍裡,他眼睫上掛著淚花,但臉上卻帶著笑意。古蒙兒和娜葉守著朗措,古蒙兒在安慰他,文工團的那個女孩子,她的事讓朗措感到恐懼。可他不是她,他沒有腦水腫,沒有器官衰竭,只是腳受了一點傷,一點點傷,它會好的,什麼也不會留下,他還能跳舞,想怎麼跳就怎麼跳,他還是一隻鷹,能飛很高很高。

  古蒙兒剛去宿舍喊娜葉一塊兒來照顧朗措,她去娜葉那裡時,娜葉、吳歡正和那三個新兵在說說笑笑,三個新兵都是少數民族兵,他們是結伴去拉薩考軍校。吳歡一見古蒙兒,就小聲地對三個新兵說古蒙兒是偷渡客,是她把肖連長和郝老兵害了的。

  三個兵朝古蒙兒看,學吳歡,鼻子裡哼了一聲,站起來,人從古蒙兒身邊過,一個個拿不屑的眼光瞟古蒙兒,把古蒙兒瞟得一愣一愣的。古蒙兒不明白,不過她也沒往心裡去,拉著娜葉來到朗措這兒來了。

  朗措真的笑了,不是強作笑顏,而是樸素地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掛在他睫毛上的那顆淚珠噗地掉落下來,落在古蒙兒的手背上。古蒙兒看了看手背上的淚珠,再看朗措,不知再能說什麼。肖沐天、郝大地、曹仁和廖幹事走進宿舍。廖幹事上前,關心地握住朗措的手,「怎麼樣,情況還好吧?」

  郝大地不滿地橫了廖幹事一眼。

  曹仁看出廖幹事對付不了這個局面,也不是真要對付的樣子,就向朗措解釋,分區首長的意思,是能想出辦法來,他的傷,不會耽擱的。郝大地不耐煩了,擠開廖幹事坐到朗措面前說:「別聽他們的。朗措,我不是來看你。他們當領導的,該看,光看還不行,還得去壓雞蛋面。我不是首長,我不看,我來是找你討教的。」

  「討教什麼?」朗措不解地望著郝大地問。

  郝大地說:「這麼說吧,我喜歡一位姑娘。不,不是喜歡,是愛她。我愛她,可我離她很遠,見不到她的面,只好給她打電話,一打吧,又不知道說什麼,線老占著,長話費貴呀,一次掏掉我半個月薪水,也沒說出三句話。」

  朗措好奇地說:「哪三句話?」

  郝大地說:「喂,一句。是你嗎?兩句。是我,三句。」朗措樂了,不光朗措,除廖幹事外,其他人也樂了,古蒙兒目光一直在郝大地臉上,肖沐天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有阻止郝大地的意思。

  郝大地說:「我這人嘴巧,能說,偏偏面對她,就是說不出口。我就想,笨哪,我他媽真笨哪,我得想想辦法,要不對不起長話費對不對。辦法讓我想出來了,說不出口,我不能唱啊?你說,唱是不是比說容易?」

  朗措來興趣了,他說:「這主意太好了。我們藏族人愛上姑娘,就給她唱歌聽。」

  郝大地說:「對呀,我就是這麼想的。我愛我的姑娘,不讓愛都不行,我偏愛,偏給她唱歌聽,誰管得著我?」

  郝大地嗓子差,說話能團結半個世界,唱歌能把半個世界的人嚇得往火星上搬。他找他們連一個藏族兵學了一首歌,可他從來沒有唱過,現在他要唱給朗措聽。郝大地往朗措身邊挪近了一些,挺胸昂脖,端足了架子,開口唱:

  我們哪,

  在這裡相會,

  牙卓吉巴啦啊,

  但願能長久相聚;

  晨星哪,

  在漸漸消失,

  索南牙卓啦,

  我們將永不分離。

  郝大地不是謙遜,是真唱得不好,聲音直直的,怯怯的,像不出眾的中學生,離著音樂十萬八千里;可他根本就不打算和音樂有關係,他只和朗措有關係,只和那首叫做《向右邊轉》的堆諧曲有關係,他這樣旁若無人,相反把屋子裡的人給感動了。

  古蒙兒感激地看著郝大地,娜葉的眼裡溢滿了淚花,朗措興奮地合著郝大地的歌聲唱起來,歌聲甫畢,屋子裡長久地靜寂著。

  郝大地慢慢從歌聲中蘇醒過來,看了看身邊的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巴掌,先是朗措,再是古蒙兒和娜葉,然後,所有的人都給郝大地鼓掌了。朗措鼓得尤其熱烈,把一向不臉紅的郝大地鼓得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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