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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範股長安排完這些事,又把郝大地拉到一邊,咬耳朵,晚上叫上老孫和林希東,好好聊聊,還問郝大地包裡是不是帶著雪蓮,他眼饞呢。

  古蒙兒對高原的交通情況不感興趣,對郝大地的兄弟情也不感興趣,她的視線落在操場邊的三個兵身上,吳歡比古蒙兒快,人已經過去了。過去不是張揚地過去,手插在褲兜裡,踱著步子,眼睛不看那三個兵,像是隨意散步,又想引起三個兵的注意,兩隻指頭塞進嘴裡,用力吹,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掃興得很。

  三個兵都很年輕,一個白臉的叫楊揚,兩個高原紅,分別叫朱天明和多戛,一律貼著腦皮的寸頭。楊揚皺眉頭,兩個高原紅笑嘻嘻,三個人在爭操場旁邊的幾棵楊樹。天明先爭到一棵,抱媽媽背爸爸似的抱住,皸裂的黑臉蛋兒一個勁兒地在樹幹上親昵地摩擦,嘴裡嚷著抱抱呀什麼的,下面的詞是連裡哨所什麼的,聽不大清楚。楊揚和多戛爭一棵大號的楊樹,爭得面紅耳赤,動了手腳。動不是鬧著玩,是真動,練捕俘拳的架勢,吭哧吭哧,把對方使勁地往地上摔,摔得塵土飛揚,摔倒了的爬起來,齜牙咧嘴撲過去摔對方。朱天明不勸,反而使壞水,在一旁指導上三路下三路,相當於慫恿犯。楊揚和多戛各被摔倒兩三回,分不出勝負,氣呼呼地端足了架勢,犄角頂犄角地瞪對方。

  曹仁拎著急救箱匆匆從後院拐出來,看見肖沐天,再從容不迫的他還是吃了一驚,向肖沐天奔了過來,關切地問長問短。他要是沒忙著,就會往分區掛電話報信關於肖沐天掉進冰河裡的事了,幸好還沒掛。肖沐天找分區廖幹事,他關心塌方的情況。廖幹事告訴他,說半座磨多山塌下來,這話有點兒不符合實際,可的確很嚴重。斷掉了三公里多,河水都湧上來了,就那些垮下來的土石方,夠清上一陣子。

  肖沐天問廖幹事什麼時候路能修通?廖幹事也不知道,這次不是山體滑坡,是地震。下午又餘震了兩次,看來還沒止住,還得震。這邊的道班上不去,那頭的搶修隊過不來,路是撂在那兒了,十天半個月,也難說。這時,郝大地進屋來,從自己的行囊裡取東西。見肖沐天看他,故意鬼鬼祟祟,不讓肖沐天看,把什麼東西往懷裡塞。肖沐天指著郝大地向廖幹事介紹,郝大地叫了一句:「首長。」就準備往外走,他要去找他的熟人聊天去。郝大地離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肖沐天一眼,手揣在褲兜裡,頂一隻手指,做手槍狀。肖沐天不看郝大地,收回視線。

  廖幹事對郝大地的舉動很奇怪,問肖沐天他那是幹什麼?肖沐天不想讓廖幹事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就把話題岔開到調查他們的事上來了,現在他們三個人也都到了,能不能就在兵站調查?事情調查完,他還要趕回博古拉,連裡好幾項任務壓著,還有幾個病號,指導員探親沒回來,人手緊。

  廖幹事搖頭,分區已經指示,他們三個人必須到分區,在分區接受調查。他是來接他們的,沒讓他審他們。肖沐天要廖幹事的手機,他給李處彙報一下情況。公路十天半月不通,他們在這兒待十天半月,不是個事兒啊,廖幹事護住自己的手機。肖沐天急了:「我打我付錢。」

  廖幹事向肖沐天解釋不是錢,他這事兒,不用給李處說,說了也是這個意思。上午塌方後,他和分區一直在通話,都是這個意思,說這個意思不光是分區的,也是軍區的。他也以為接上他們就走,路上一天半時間,沒帶充電器,一塊電池打完了,另一塊也快完了,怕出什麼事兒,得留點兒電。他是奇怪肖沐天到底捅了多大的婁子,怎麼軍區都問下來了?

  窗外,從操場那邊傳來聲音,肖沐天和廖幹事同時向窗外望去。這時門被推開,古蒙兒沖了進來,她急切地說:「朗措不能在這裡等下去。」她剛去看過朗措,又找過曹醫生,曹醫生正在搶救文工團一個女兵,可朗措的手術必須送到分區去做,他不能延誤時間,她從曹醫生那裡出來,就直奔肖沐天這兒來了。

  古蒙兒說完話才看到了廖幹事,趕緊打住話頭,廖幹事也正打量她。肖沐天分別介紹了對方,廖幹事告訴古蒙兒正在商量這件事。這事兒不歸他管。不過,朗措的事,部隊上會考慮,讓古蒙兒不要操心。

  古蒙兒沒有理會廖幹事,去看肖沐天,肖沐天沒說話,廖幹事仍舊讓古蒙兒不用操心,這是部隊的事。他還問古蒙兒是不是搞藝術工作的。古蒙兒有些煩廖幹事,這人一點都不紳士,老是插話。肖沐天看出了古蒙兒對廖幹事的抵觸,連忙說:「他是我們分區政治部的幹部,是來接我們的。」

  古蒙兒不理肖沐天這一套,她知道他是領導,但如果他是為這事兒來的,那就簡單點兒,帶他們走。如果他做不到,那就想想辦法,幫助朗措。如果連這個也做不到,那就閉嘴,讓能夠做這件事的人說話。

  古蒙兒說完扭頭拉開門走掉了,廖幹事瞠目結舌,回頭看肖沐天正憋著在那兒偷偷地笑,廖幹事氣惱著:「你還笑。」肖沐天索性放開聲音笑起來,這幾天的接觸,他對古蒙兒的個性是清楚一點的,可廖幹事不清楚,這不,吃了古蒙兒的暗虧。

  (4)

  在營區外,吳歡和三個兵站在宿舍外說話,已經熟悉了,不是一般的熟悉,是熟成了撒尿和泥的夥伴。吳歡顯然征服了三個比他小一兩歲的兵,唾沫橫飛,在那兒向三個兵吹牛。

  楊揚和多戛聽吳歡說話,還沒有忘記抱樹,只是宿舍外的樹是剛成活的小樹,不夠抱,兩個人愛惜地撫摸樹幹,像撫摸媽媽的臉蛋兒。朱天明是三年的兵,老資格,只是沒見過這麼能吹的,挺佩服吳歡,興趣盎然地聽他吹。

  娜葉端了一盆水出門,老遠地端著水向楊樹走去,把盆裡的水倒給楊樹。往回走的時候,看見曹仁從兵站衛生所裡出來,站在門口,摘掉口罩,深深地大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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