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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在邊防鬥爭中,的確時時刻刻面臨著犧牲,只是誰犧牲也不應該,誰也沒有這個權利。肖沐天那樣做,不是犧牲,是爭取活下來。繩子已經載不住他和古蒙兒了,要是他和古蒙兒都掉進河裡,古蒙兒沒有冰河逃生的經驗,她得經歷這一關,不是多了一個危險嗎?肖沐天有這樣的經驗,他掉進河裡,能自己逃生,如果他和古蒙兒都掉下去了,他得去救她,得在幾分鐘的時間裡既救出她,也得保證自己能死裡逃生,這樣會更危險。

  肖沐天分析得滿是道理,可在娜葉還是不能理解。當她看著肖沐天鬆開手從繩子上落進河裡的時候,她的心都碎了。肖沐天反過來安慰娜葉,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她不光為他擔心,也是為董岐山擔心。他和董岐山都一樣,誰都惦記著自己的親人,誰都不想去冒險、不會去冒險,每分每秒,他們都不會忘記對自己親人的責任,他們其實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

  娜葉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覺得自己很幼稚,給肖沐天他們增加負擔了。肖沐天掂了掂肩頭的行囊,他不認為娜葉在給他們增加負擔,恰恰相反,娜葉這麼說,是給他、給這些邊防官兵上了一課,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職責不止一個,在國家之外,還有親情。他們既要守住國土,也要守住親情,守不住任何一個,都是他們失職。

  娜葉認為這還是負擔。肖沐天無可奈何地笑了,他覺得娜葉太善良了,他都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快看,狐狸,狐狸!」吳歡在興奮地喊。遠處,一隻紅狐狸從高丘上迅速滑下,消失掉。肖沐天朝前面看了一眼,兩隻手指塞在嘴裡,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吳歡瞪大了眼睛,肖沐天的樣子好酷啊,他太羡慕了。

  口哨聲傳到了郝大地耳朵裡,他回頭朝身後拉遠的三個人看了一眼,掂了掂肩上的行囊,追上古蒙兒說讓她慢點,別攆兔子似的。古蒙兒不理郝大地,繼續快步往前走。郝大地說:「你的朗措兄弟走了三個多鐘頭了,兵站會有人接,這個時候早到了,你攆不上他。」

  古蒙兒還是不理,郝大地告訴古蒙兒別指望他給她道歉,她沒抓住繩子,那是事實,肖沐天差點兒給淹死,也是事實,都事實了,他還不該吼她,能指望誰給她道歉。古蒙兒再也忍不住了,她告訴郝大地,讓他們倆以後別管她的事,她就是掉進冰窟窿裡也別管,她不想當一個被他往杆子上晾的廢人,也不想做他們自我發現的工具。

  郝大地發現古蒙兒這人太怪了,真不是一般人。他勸古蒙兒以後離肖沐天遠點兒,肖沐天臉皮厚,老覺著自己是全世界的親人,表現欲強烈,她要離他近了,不讓他晾不行,不讓他自我發現也不行。也別讓肖沐天盯上,有什麼事,言語一聲,來不及言語看他一眼,他這人吧,缺點多,優點一條,最討厭玩火,小孩子玩火尿炕,大人玩火自焚,古蒙兒跟著他安全。

  古蒙兒哼了一聲,他們當兵的,就喜歡來這一套,立功受獎爭面子,別人不表揚,自己往臉上抹粉。

  郝大地痞勁兒又上來了:「準確。這叫軍容。軍容包括內務、儀錶、軍姿和修養,表揚和自我表揚屬於修養。對了,做個補充說明,你要是看我一眼,那一眼別冷冰冰的,加點兒暖色。天氣涼了,怪瘮人的,不利於健康,也可惜了一對漂亮眼睛。」

  (3)

  古蒙兒站住,郝大地剛剛要殺了她,現在又來研究她的眼睛,她對郝大地來說是個怪人,郝大地對她而言也一樣。古蒙兒想要說什麼,遠處傳來幾聲喇叭響,她和郝大地扭頭看,一輛大車停在戈壁灘上,五六個兵正朝這邊跑來,兵站接他們的車來了,吳歡率先歡呼著,一行人被這幾個兵接上了車,大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在黃昏到來時,兵站接肖沐天的大車開進了兵站的操場上,肖沐天幾人從車上跳了下來,黑馬河兵站,操場上亂糟糟的。亂不在於躥來躥去的兵多,懷裡都抱著棉被大衣什麼的,人撞人撞得哎呀哎呀的;也不在於兩個幹部在那兒趕羊似的大聲吆喝;在於有女兵。女兵不是一個,是一群,軍區文工團的,個個兒漂亮得像仙女。

  兩名軍官分別在那兒吆喝著:

  「——政工組的房子也騰出來,站長的房子也騰出來!通知沒事兒的抓緊時間收拾一下,抹點兒大寶增白蜜,別弄得跟牛糞似的,你當鮮花都愛往牛糞上插呀?」

  「——被子曬過沒有?聞聞有沒有黴味兒?檢查一下,尿過的被子別往裡抱,臊人!劉立民,劉立民被子拖到地上沒看見?你眼睛往哪兒看?那是門嗎?門有那麼漂亮嗎?」

  郝大地喜歡熱鬧,一見熱鬧的事就咧嘴笑。帶隊的兵向郝大地解釋,是軍區文工團的,剛從山上演出下來。一名肩膀往兩邊削的軍官認出郝大地,熱情地向他跑過來。郝大地也認出軍官是范股長,范股長問郝大地是不是來出任務。這時范股長又看到了肖沐天,熱情地招呼肖沐天,又喊兩個兵來給肖沐天他們拎行李,一刻也沒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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