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醉笙 > 曾經夢見你離開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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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押著楊中仁自她面前走過,可是竟然沒有勇氣看她一眼。他竟然連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沒有了嗎? 「你……」她並沒有錯,她可以說得更加響亮一些,可是為什麼聲音在顫抖? 「你……是不是……連名字都是假的?」 蔣辰愷的腳步一停,痛苦的神色一閃即逝,他現在是警察,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沒有回答也沒有逗留,他走得迅疾,只有楊中仁笑得不可自抑。 意念終於支持不住身子,想要扶住一旁的椅子卻已經滑落在地,原來在這場「官兵抓小偷」的遊戲裡最大的輸家竟然是她,是她啊! 不過她不會是唯一的輸家,不,正確的說法是這次沒有贏家。 辰愷,或許你並不叫這個名字,但無論你叫什麼,我們都已經在神的面前許諾一世了。 你,逃不了了! 走出審訊室,蔣辰愷接過助手遞來的咖啡,輕輕將身後的門合上。 「結果怎麼樣?」龔田武公式化地問道。 「你透過辦公室裡的監控錄像不是都看到了嗎?」 龔田武有些尷尬,但早已習慣這個說話不留餘地的手下,「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配合。」 蔣辰愷看著手中的紙杯,沉默片刻道:「或許他也累了。」 「是啊,不過在這麼多證據面前楊中仁實在沒有必要逞強。」瞄了蔣辰愷一眼,龔田武敬了個軍禮,「02278,歡迎你歸隊。」 蔣辰愷立即將右手舉至額際,「Thank you,sir。」 「不過從剛才楊中仁望著你的眼神看來,他似乎不會善罷甘休。」 「每個被捕的罪犯都不會死心,不過我卻還能活到現在。」 龔田武哈哈大笑,「是啊,我忘了,你可是臥底之王啊。」 「如果可以,我也想換個工作。」蔣辰愷將咖啡一飲而盡。 「怎麼?後悔走上這條不歸路了?不要忘了當初是誰吵著要領命的?」 面對龔田武的調侃,蔣辰愷回以一個促狹的笑容,「是啊,我現在可是怕得要死,就怕哪天會不明不白地枉死。到時候特殊津貼拿不到也就算了,連養老金也泡湯了,我還沒來得及把受益人改為龔Sir你呢。」 「死小子。這樣的話,看來我要立即調動飛虎隊來保護你的周全了,就怕楊中仁真的把你大卸八塊。」沉吟了一會兒,龔田武認真道,「不過你真要注意安全,楊中仁肯定對你欺騙了他那麼久憤憤不平,他外面的餘黨又沒有連根拔除……」 「龔Sir。」蔣辰愷打斷他,「你真的老了,前怕狼後怕虎的。不必擔心啦,我不會對楊中仁手軟的,我還沒有愛上嫌疑人的前科呢。」 龔田武無奈地搖著頭,雖然被下屬嘲諷卻全然沒有不悅。蔣辰愷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他自然很清楚他的脾性,只是這次似乎有些不同。雖然他始終說說笑笑,但他居然沒有發現自己的配槍還留在審訊室內沒有帶走,可見他正心神不寧著。 「辰愷,這次上面很滿意你的……」 話語隨著蔣辰愷驟停的腳步吞了下去,順著他的視線,龔田武看到昏黃的走道長凳上一個女人正襟危坐著,一個穿著套頭淺色毛衣搭配一條深色牛仔褲的女人。但顯然這個女人換裝時也急急忙忙,臉上的濃妝沒有卸下,頭髮隨意地散亂著,沾染了不少髮膠,耳環也掉了一個,整個人看來落魄又失魂。 想到這裡,龔田武皺了皺眉,失魂落魄?他抬頭看了看身邊的蔣辰愷,這兩個人一般的失魂落魄。看他緊皺的雙眉,抿起的唇角,龔田武暗暗歎了口氣。辰愷,原來你愛上的是這個人。 雖不是犯罪嫌疑人,但卻是犯罪嫌疑人的養女。這個他不能坐視不管。 「辰愷,你去我辦公室等我。我來和這位小姐解釋。」 一隻手有力地攔在他身前,「龔Sir,給我十五分鐘時間。」 龔田武點點頭,走了開去。 走廊上就剩下他和她兩人對望著,明明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啟齒。 「爸他……」虞漪舔了舔唇,仿佛如此話語便能通暢,「會不會被定罪?」 他點頭,「罪證確鑿。」 「終身監禁?」她再問。 辰愷壓抑她的平靜,「因為大多數犯案地在日本,所以可能會移交日本法院審理。」 虞漪「哦」了一聲,稍後又抬頭道:「你會替他求情嗎?」 「我不該為難你。」她補充道。 見她左手一直撫著自己的右臂,蔣辰愷將走廊上的窗戶合上。 「入夜風大。」他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 她不再言語,只是低下頭去。 「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嗎?」他最終還是逃不開良心的譴責,冷冷熱熱的反復煎熬還不如霎時的爆發來得好過。 「問什麼?」她的眼神好些無辜。 這下換他蒙住。是啊,問什麼?是問她被人欺騙之後的感受?還是問她為什麼不扮出潑婦狀讓他心安?抑或是問她……眼神落在她的指尖,為什麼還戴著那枚白金戒指?想到這裡,蔣辰愷不自覺地摸上自己的右手,呵,他也忘了退下。 「什麼時候能下班?」虞漪開口問道。 看了眼腕表,他回道:「半個小時以後吧。」 「好,我等你。」她回應得理所當然。 辰愷怔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你一直在等我?」 這是她今晚第一個笑容,笑他的遲鈍,還是笑他已經掉入她的陷阱? 「肚子餓嗎?我去給你買宵夜。」警局邊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她來的時候便已瞧見。 「謝謝。」囁嚅了半天,他擠出兩個字,但是內心還是掙扎萬分。 「謝什麼?」虞漪笑得很自然,卻掩不住倦意,「我們是夫妻啊。」 「轟」的一聲,蔣辰愷的心理防線節節崩潰。 「虞漪。」 「等我回來。」 她回過頭看著他,輕描淡寫地揮了兩下手,便掉頭走開。 身後的蔣辰愷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知道短短的幾分鐘已足以改變今後的生活。是他有錯在先,是他的道歉卡在喉間,還是他捨不得就此放手? 間或有一兩個值班的警員從他身邊走過,對他視而不見的樣子張望了幾眼後便也匆匆走過。他們不知道他們的上司下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決定,正如蔣辰愷不知道在虞漪轉身的刹那,笑意被淚水所替代,一滴兩滴,緩緩地滴落,還來不及掉至唇邊便乾涸了。 既然要沉淪,便捆綁在一起吧。 這是虞漪在人去樓空的教堂裡對著十字架上的耶穌念出的最後的禱告。 「丁冬。」 「請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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