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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那,今天你會去送他嗎?」蘇乘風看著好友小心翼翼的為南尚武收拾著行裝。

  她的動作很輕緩,每件衣服都折疊得仔細整齊,這是她第二次與丈夫分離,上一次他們整整分開了三年,不知道這一次又要多久?

  「我會去送他。」三年前他們連招呼都沒有打,就這樣錯過了,如今他又要出征,她要為他做好一切,不再留下任何遺憾。所能留給自己的,只有等候他歸來的時間。

  又到將軍出征時,鐵馬金戈亮銀盔;歸來豈是血染衣?斑斑都是相思淚。

  上一次南習文出征時岸上也是同樣的場景、同樣多的人、同樣多的聲音、同樣多的眼睛、同樣多各懷主意的心。

  直到今日沐菊吟也未能完全讀懂這許多複雜的表情,但她終於明白這世上所有貌合神離的感情都是多麼可悲。

  走過南習文的身邊,她沒有停下來。

  他喊她,「菊吟。」

  她不停步,仍舊往前走。

  他又大聲說了一句,「你不要怪我!」

  她回頭笑笑,雖然不能理解他的改變,但是她寧願把他永遠當作幼年時的玩伴。

  南尚武站在船頭等她,他是今日的主角,自然是所有人的焦點,人群早已將他包圍住,但是當沐菊吟走近時,他的眼睛已穿過人群落在她的身上,於是他撥開眾人向她大步走來,拉住了她的手。

  「你要在這裡等我回來嗎?」剛才她的表情堅定從容,好像要站在這裡等上一生一世,這讓他忽然想起一個古老的傳說,關於一個女人在懸崖上跳望遠行未歸的丈夫,最後化作一尊望夫崖的故事。

  「也許。」她眨眨眼,笑了,「若你一去不回,我會在這裡一直等下去。」

  「我不會讓你變成石頭的。」他哺哺輕語,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親吻了下她的面頰,一瞬間酡紅暈滿了她的整張臉,四周也忽然變得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他們兩人。

  他揚起臉,輕快的大笑,「今天天氣不錯,我們還在這等什麼?難道敵人的鐵騎會等著迎接我們嗎?」

  將士們皆感染到他豪邁的心情,都哈哈大笑起來。

  南習文代國主為他敬酒送行,酒送到南尚武的唇邊,他問:「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他瞥了眼酒杯,「這酒中沒下毒吧?」不等南習文說話,他已經大笑著將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他只說了一句,「我於君無任何託付。」

  家事國事,親情愛情,他們之間並非無話可說,只是此時不願再說。

  「我會代你照顧好菊吟。」南習文面無表情的說。

  卻惹來他的嗤笑,「我的妻子不假旁人之手照顧,你不必費心。」反身上了大船,大聲道:「吉時已到,開船!」

  船緩緩航行出海,在南習文的眼裡漸漸猶如一個黑點,待船影完全消失在眼中時,他回頭去看,身後已經沒有了沐菊吟的車馬,想必她已返回府宅了。

  南尚武的離開讓他暫時放寬了心,昨夜在街頭,他也實在沒有必勝的把握,南尚武身上透出的霸氣逼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若他存心與自己為敵,還不知會有何後果?

  一切尚未平息。

  海風溫暖潮濕的拂過南尚武的臉頰,今天豔陽高照,讓他的心情分外清爽。

  回頭去問:「杜將軍到了嗎?」

  有人回答,「杜將軍即刻就到。」

  話音未落,有人大聲說:「沐參軍求見!」

  南尚武轉過身,迎視著對面那含笑而來的人——一襲並不合身的戎裝,卻難得的將那張清麗容顏襯托得英姿颯爽。

  她是她,那個讓他傾心相許的女子。 她又不是她,眉宇間沒有了那些曲意承歡,真心流露出的微笑讓整張臉都洋溢著動人的神韻。

  「沐參軍,」他笑著迎接,「此次出戰有沐參軍坐鎮,我軍定當無往不利。」

  她一走近,揚起臉看他,頑皮的笑容露出些許少女時代的爛漫天真。

  在黎都時沐菊吟就知道,他們今生都不會再分開,三年前他孤身出征,造成他們的兩地分離,三年後她相隨而行,伴君左右,只願求得長相守。

  騙過了所有人的耳目,為的是不再欺騙自己的心。

  前方的路終於同時鋪在兩人的腳下,這一次將與他——她的丈夫並肩而行。

  他伸出手,她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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