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罪婢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那天你給我續的半閱詞中,我最喜歡那一段『莫笑天宮多歧路,且看長歌踏千山。駕青鶯。自上九天攬月還。』……以前我不知,原來一個姑娘家竟也會有這樣的豪情。”

  聽他重提那件事,薛琬容還是很不好意思,“我只是胡寫的,其實那不是我的豪情,那是我眼中爺該有的樣子。”

  “讓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怕自己會辜負了你的期望。”殷玉書笑道。“等日後回了越城,總算有人能和我一起讀詩寫詞了。自從鎮守越城後,書卷

  上的事情我疏懶了很多,總覺得都不是一個軍人該做的本分。

  “可是爺看上去很有書卷氣,第一眼見到爺的時候,我還以為爺是應舉的世家公子。

  “這麼說來,你分辨人的本事實在很差。”

  “是嗎?奴婢倒很慶倖當初在危難關頭,向爺求救,否則今日的我,也許就是這青樓女子中的一名了。”

  他輕歎道:“是啊,世間的緣分總是難測。原本我回京的路線不是走那裡,是因為中途遇雨、橋樑被沖斷才臨時決定改道……這大概就是天意了。

  “爺這輩子……讓您最為難的事情是什麼?”

  殷玉書想了想,“還記得你曾和我說過的官場之道嗎?”

  “奴婢不過是信口胡說的。”

  他搖搖頭,“不是信口胡說,若非在官場歷練過的人,未必知道這樣深刻的道理。官場無知己,你說的對,在這官場之中人人都戴著面具過日子,今日與你把酒言歡的密友,明日就有可能是陷害你銀檔入獄的死敵。若說我有為難之處,就是我身處官場之中,也不得不戴著面具過日子,與人交心、傾身交托……只是詩書中的文人之夢罷了。”

  薛琬容不解地問:“諸葛及漢庭,難道不是爺可以交心交托的人嗎?”

  “他們是我的屬下,有些話不便和他們說得太明白。主子與屬下之間最好不要太密切,若密切到如同摯發般親近,很多事就不好盼咐他們去做了。”說到這裡,他望著她忽然一笑,“好在現在有個你了,我的心裡話也可以有人聽一聽。”

  “我?我沒有本事為爺分擔那些天大的愁事……”

  “不需要你分擔什麼,你只要坐在我身邊,靜靜聽我說就好了。”

  他的每一句話,她聽來都感動莫名,她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垂青?

  她心中頗多羞愧,昨夜思來想去的逃跑計畫,就此也算是付諸東流了。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分,她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察覺到了,低頭問:“是不是穿得太單薄了?我倒忘了讓他們多給你備一套衣服。現在穿這身衣服回府去,是有些不妥。”

  “沒事,我悄悄回房去換,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

  安靜的夜幕下,突然響起疾風勁雨般的馬蹄聲,遠處有一人飛騎而來,馬還未到跟前,聲音已至——

  “是爺嗎?請速回府”

  兩人同時一震,聽出那是諸葛涵的聲音。

  再下一瞬,他已經跳下馬,一邊行禮一邊焦急地說道:“可找到爺了,府中出事了”

  堂堂鎮國將軍府能出多大的事,竟讓諸葛如此驚慌失措?殷玉書沉聲問:“出什麼事了?”

  諸葛涵看了眼站在旁邊的薛琬容,低頭回答,“老夫人今天晚飯之前突然上吐下瀉,府中大夫診治說像是中毒了,如今連太醫都已被請到府中急救,老將軍急得到處找爺和……這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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