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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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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笑著,走出房門,「蘅老將軍。」 蘅驚濤是與她父親私交甚好的密友,也是司空朝兩代老臣裡最得司空晨器重的一位。他向來待她如親人一般,今日卻冷著臉站在門口,不用說,她也知道對方的來意。 他緊蹙濃眉,「陛下說你叛國了?我想這其中必有誤會,所以當面來問問你。若真是誤會,我代你向陛下求個情,十幾年的交情,沒有什麼誤會是說不開的。」 聶青瀾微笑說:「多謝老將軍體恤。但這件事……就由陛下去說吧,我不想多做解釋。」 蘅驚濤一驚,隨即怒道:「你該不會是默認了吧?若說別人叛國,我信,說你叛國?我不信!想當年衡陽之戰,你代父指揮,救下兩千尚未撤離的百姓,自己身受重傷,昏迷了七天七夜。月山一戰,我被困鷹愁穀,你帶三百飛騎出奇兵繞到敵人後方偷襲,助我脫險。 「咸河一戰,天寒地凍,大雪封江,你叫士兵將冰河砸開,自己跳入冰水之中,扛起浮橋,才成功奪回江邊的青松鎮……這一樁樁、一件件,陛下若忘了,我記得,我可以說給陛下聽去!」他說得激動,連身子都在顫抖。 她動容地扶住他的手臂,低下頭去,「蘅伯……謝謝您這番話,我會永遠記在心。」 「我說這番話不是要你記住,而是要普天下的人都記住,你聶青瀾功在司空朝!不管今日你為何要留在血月,總是陛下以聖旨詔告天下的吧?為何一翻臉就說你叛國?」蘅驚濤拉著她的手臂,「走!我們去和陛下說,就說你壓根不想待在血月,今日我們就一起啟程回國。」 「蘅伯伯!」,聶青瀾反抓住他的手,「我不會再回司空朝了。」 他一愣,「你是怕陛下還在生你的氣?」 「不,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了。」她輕聲說:「我已立誓,要做血月人。」 蘅驚濤看了她半晌,低聲道:「你不用瞞我,陛下是不是在和你玩苦肉計?朝中早有人猜測,陛下准你到血月來,是為了司空朝日後的江山。」 聶青瀾聽得心頭一片苦澀。「不,伯父,不瞞您,我是真的要留在這。我……已決定嫁給血月國丞相李承毓,嫁夫隨夫,我一生一世都是血月的人了。」 他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倒退了一步瞠目盯著她。 「青瀾,你有天大的委屈可以和我說,但不能這樣自暴自棄,糟蹋自己。」 「這不是自暴自棄,更不是糟蹋自己。」聶青瀾知道自己一時片刻無法向他說明白這個中的種種曲折,只得說:「蘅伯伯請回吧。承毓受了傷,還要人照顧,我出來太久了,他身邊沒人,我實在放心不下。」她按照舊禮,向他拱手告辭。 他忍不住叫了一聲,「青瀾!你真的要把司空朝的人和事都都舍掉嗎?」 她的腳步顛躓了下,但她沒回頭,只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伯伯該知道我是個狠起心來什麼都顧不得的人,這世上,也沒什麼人和事是割捨不掉的。」 蘅驚濤大為震動,怒道:「聶青瀾,難道我一把年紀竟然會兩眼昏花,看錯人嗎?」 她沒有回應,快步走回屋內,反手關上了門。 床上,李承毓竟然是醒著的,他睜著雙眼注視著頭上的房梁,也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 「吵到你了吧?」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坐在床邊審視著他的氣色,「臉頰好像比昨天有血色了,只是你這膚色天生比女子還白,看上去總是很沒精神。」 他的手從被子中探出來,悄悄按住她的手腕,亮晶晶的金色瞳仁一瞬也不瞬地望定她。「青瀾,我不想為難你,更不想你日後都在懊悔和痛苦中度過。」 「我說過,我自己選的路,絕對不會後悔。」她平靜而堅定地安撫他,「你不必安慰我,我最不喜歡聽別人說這種沒有用的話。現在當務之急,一是要幫你恢復身體;二是要想好怎樣應對司空晨後面的招數。 「你我心中都明白,他這次被我氣壞了,肯定不會善罷罷休,光帶走我的人馬算不得什麼,涇川之事也許只是個開端而已。你要怕,應該怕我會變成禍水紅顏,日後都擾得你不得安寧。到時候,後悔和痛苦的人就是你。」 她狀似說著玩笑話,但李承毓知道她的心情不可能輕鬆。 這幾日,她的手指都是冰涼的,有時候他半夜疼醒過來,看到趴在床邊的她在這麼冷的天,額頭居然還會冒出一層冷汗,仿佛受了重傷、疼痛難忍的人是她。 只不過這傷不是在身體,而是在心上。身上傷好治,心上傷難醫。 他沒再說任何安撫她的話,輕聲說:「我想喝杯茶,你幫我倒一杯來好嗎?」 聶青瀾走到茶壺邊,晃了晃,壺中只剩下一些昨晚的剩水。 「茶水冷了,喝了對腸胃不好,我去弄點熱水來。」她端著茶壺出房門,繞到院牆側門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低啞地叫她。 「將軍!囑下……來向您辭行了。」 她緩緩抬頭,只見楊帆像樁子一樣僵硬地挺立在門外,頭低得幾乎要埋到地下去了。 「你……要和陛下回國了吧?」她努力綻放著笑容,「一路上要保護好陛下的安全。」 「屬下對不起將軍。」楊帆倏然跪倒雙膝,涕淚橫流,「是屬下致使將軍和陛下被離間了感情……將軍,屬下願意以死謝罪,只求將軍能重回司空朝。」 「不回去了,真的不回去了。」聶青瀾喃喃說著,「楊帆,我會永遠記得司空朝的,但我是不會回去,也回不去了。代我問候朝中的將士們,希望他們不要恨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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