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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他努力用另一隻手覆住她的唇,肌膚相觸讓兩個人都輕顫了一下。

  “青瀾,謝謝你。”他溫柔道謝,沒再多作解釋,只是合上雙眸疲倦地睡去。

  聶青瀾怔怔看著他安靜的睡容,唇上似乎遺留有他指尖的氣息,就像他之前所說的,這真像是一個夢,但這夢,卻沒有他說的那樣美。

  當日離開司空朝時,她刻意去看國界上的那塊界碑,那是司空朝能給予她的最後一絲憑證和安慰。摸著石碑時,她心中其實有撕心裂肺的痛,因為她姓聶姓了那麼久,如今竟然要姓宮了,這突然的逆轉,就像是戰場上被冷箭刺中了胸口,痛到張口都呼吸不到。

  而現在,握著他的手,她的心卻平靜得像是躺在堅實的大地上,多少年了,她的心再沒有這樣安穩過?

  可這個人,正因為她而遭受著如此痛苦的磨難……

  她的選擇是對是錯?如果她繼續堅持下去,會如她所想的那樣救助更多人,還是害了更多人?

  她想起身,正要鬆開手,他卻驀然像被驚醒,睜開眼急問:“你去哪兒?”

  她柔聲說:“我去給你倒杯水喝。”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就這樣彼此又對視了片刻後,他輕輕笑道:“青瀾,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救我三次之人,我當以命相許。”

  “怎麼說三次?只有兩次罷了。”她以為他記錯了。

  他像個孩子般純淨地笑著,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聶青瀾望著這份笑容,有片刻的恍惚,她用手輕輕撥開他額前散亂的髮絲,斟酌著,小聲說:“你現在是不是不想睡?”

  他望著她,眼神清亮得不像是重傷之人。

  “那,你就聽我說吧。我曾經夜探過你的丞相府,就在你和我班師回朝的那一夜。”她緩緩道出。

  他的目光跳躍了幾下,似乎不是很吃驚,但他沒有發問,只是聽她繼續說。

  “我知道上官榮在拿我的事情給你找麻煩,我也知道他們逼著你給我選定所謂的皇夫,以挾制我們的連手,我想了很久,倘若我不回司空朝而繼續留在血月,那這件事勢必會繼續困擾你我,所以,我必須做個決斷,”她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清晰地說:“承毓,你娶我吧。”

  李承毓始終凝視著她,像是凝視著一件稀世珍寶,剛剛這句話足以使天崩地裂,但他卻只是平靜地、溫柔地注視著她,仿佛漏聽了她這句驚天動地的宣言。

  唯有在暗處,他悄悄用盡全身力氣握緊她的腕骨,將自己的五指與她的手腕分毫不離地緊緊契合著,似是昭示他對這句話所做的回應。

  就在此時,房門緩緩打開,司空晨冷冷地站在那裡,冷幽幽地問:“朕來探病真是來得太巧了,看來,朕該為二位送上一份賀禮才對?”

  聽到這句冷到骨子的話,聶青瀾執拗地跪在床邊沒回頭,她只是望著李承毓,淡淡地道:“賀禮就不必了,只望陛下不要為難我們,就不枉青瀾認識了您這十幾年。”

  “青瀾!”司空晨幾乎失控地沖過來抓住她肩膀,“你在逼我!”

  她依然沒有回頭,只是淒淒笑著,“陛下……這一刻,您倒像我兒時認識的那個“晨哥”了。”

  李承毓輕閉上眼,說道:“我累了,你先和司空陛下外面說話吧,叫鐵雄進來陪我就好。”

  聶青瀾起身,但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盯著司空晨的一舉一動,“陛下先請。”

  她不信任他!她已不再信任他!司空晨從她冷漠疏離的眼神中看出她此刻的心思。他惡狠狠地瞪著李承毓,“你搶不走她的!一個月怎麼和十幾年爭?”

  李承毓沒有看他,只是閉著眼輕聲說:“陛下,您曾經有幸擁有她十幾年,但是您沒有珍惜……現在,您應該讓位了。”

  “狂妄!”司空晨氣勢洶洶地抓著聶青瀾的肩膀,硬將她拉出房間。

  房門口,鐵雄死死盯著門外所有的司空朝人,仿佛只要他們敢輕舉妄動,他就要像拍蒼蠅一樣把他們拍死。

  “鐵雄,承毓要你進去陪他。”聶青瀾交代他。

  他看看她,又看看司空晨,目光依舊很冷,只是他的眼神對她不再有那麼多的怨恨,那份怨恨,全都加諸在司空晨的身上,然後才領命入房。

  此時司空晨的眼中除了聶青瀾,不再有別人。

  “全都退下!”他站在院中大聲喝道。

  所有司空朝的人都紛紛離開,但血月的人並不聽從他的命令。

  聶青瀾看了血月眾臣一眼,“大家若是不為難的話,請先回去等候,丞相已無大礙。”

  血月國臣子已從大夫口中知道聶青瀾幫忙救助李承毓的事情,雖然對李承毓遇刺之事眾人頗有懷疑,但是此時此地,沒有丞相的命令,雙方也不便立刻翻臉,所以當她提出請求時,眾人互相對視了一會,決定賣她這個面子,默默退了出去。

  蕭瑟的小院,蕭瑟的兩條人影,沉默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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