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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聶青瀾回到宮中時,胸中依然為了李承毓的這句話而狂跳不止。

  這句話說來如此簡練,背後的意思卻是如此的深邃苦澀。

  她在惆悵什麼?惆悵自己和他都將一份真情錯放了位置嗎?

  “殿下,丞相來了,在宮門外等候覲見。”司禮太監在宮門外傳話。

  她只手按住胸口的躁動,用自己也沒想到的語氣脫口回絕,“就說我睡了……明日再說吧。”

  她怕什麼?怕自己見到他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雙笑吟吟的溫柔眸子?怕再被他看穿了心事?

  不管怎樣,她今夜不敢見他,不想見他,不知該如何見他。

  這一夜,是她來血月之後睡得最輾轉反側的一夜,亂麻一樣的心思,理了一夜依然沒有理出頭緒。

  次日,李承毓再度入宮覲見,聶青瀾沒了回絕的理由,只好見他。

  他顯得很平靜,微笑望著她,“昨夜是不是累了?你向來不會那麼早睡。”

  “是啊,山賊的事情了結,我心中也放鬆了許多。聽說……何維仁你也抓起來了?”她狀似漫不經心地向。

  “昨夜的事情,你這麼快就知道了?”他的瞳眸幽亮。

  她一驚,怕他知道自己昨夜夜探丞相府的事情,忙笑道:“是啊,何維仁這個大奸臣一倒,消息早就傳遍了,一早就有人說起。”

  “以前皇帝寵他,無人敢辦他,這次山賊那邊終於抓到他一些證據,我才敢下手。現在我也不瞞你了,其實燕兒給你下毒的事情,便是他在背後指使,因為燕兒入宮前,曾經在他府中做事,不過要徹底定他的罪,還要費些工夫。”

  “嗯。”她微微點頭,“總之又要辛苦你了。”

  “應當的。”李承毓猶豫了一下,“有件事,今天早上禮部剛剛來報,說司空晨送來國書,希望兩國能就涇川之事會談。司空朝那邊他會親自出馬,血月這邊自然我會去,但他特別提及,希望你也能去。”

  聶青瀾一怔,“涇川?”

  她當然知道涇川。那裡原本是一片不算大的平原地帶,因為過去向來荒涼,少有人煙,所以也沒人留意那裡。沒想到後來血月有一批人民搬遷到那邊,幾十年生息繁衍,漸漸地也讓那裡興旺起來,佔據的土地面積越來越大,逐漸侵佔到司空朝的國土。

  司空晨曾經想用武力將土地搶佔回來,趕走那些佔據涇川的血月人,但一直因為種種原因耽擱了下來。現在,他是下定決心要解決這樁國境糾紛之事了嗎?

  要她也去……是希望她以什麼樣的身份前去呢?司空晨要談的,真的只是涇川之事嗎?她知道自然不是,司空晨其實是想見她一面,關於血月,關於來來,他野心勃勃,豪情萬丈,卻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心情,與當日在司空朝時已經大不相同了。

  李承毓望著她的臉,輕聲問:“你要去嗎?”

  “去。”她咬咬牙,“何日動身?”

  “我意擬在七日後,就在兩國交界的霍山,那裡有一處比較大的驛站,提前讓人打掃佈置一下便可以用了。”

  “好!”聶青瀾微微點頭。她該去見司空晨一面了,不管他是不是她的君主,是不是那個讓她糾結了十餘年的男人,她都要去見他一面,因為她有許多話要說給他聽,這些話是沒辦法在平日的書信中一吐為快的。

  見她答應得如此痛快,李承毓的神情略微黯然了些,但隨即又淡笑道:“霍山那裡比較冷,你多帶些防寒的衣服,不用太多人跟去,叫楊帆挑選十幾名精銳就好。”

  “我知道,這種事情我不便興師動眾。”聶青瀾知道他是不想她太招搖。

  “你那些舊部歸國的事情,我已經和兵部、刑部、禮部都打了招呼,他們若有人要走,要先去刑部領取一張簽發的特赦令,再去禮部拿通關文牒。倘若有人為難,可叫兵部護送。”

  “多謝你想得這麼周到。”她每從眼睫下偷偷打量他一眼,就想起昨夜的他,和他對鐵雄說的那些話。這些事情就像撲火的飛蛾,一層層拼命地往她心口上撞,趕也趕不走,揮也揮不去。

  也許該讓一切沉澱下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什麼都不知道,事情就會消失於無形。

  但從眼前消失的,是否能從心底一併消失,就不知道了。

  霍山是司空朝和血月經貿往來最頻繁的一處要塞。

  聶青瀾跟隨李承毓來到霍山時,正逢霍山一年一度的趕集日,兩國百余商家都集中在附近,各種最上乘的貨品全都拿出來交易,光只在路上邊走邊看,就覺得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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