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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公冷安和端木虯兩個老侯爺顯然是兩條老狐狸,雖然人到了,但是並不急於發表意見,只讓上官榮去發牢騷。

  “要說今年的南方災情,我們當然是感同身受啦。我在南方還有千畝良田呢,洪水一來,全都完了,顆粒無收。我府中一干大小可也是要吃飯過日子的。”

  上官榮的話,很快得到了其它皇親國戚的呼應,“是啊,我的田莊近日已經收留了十余名的難民在莊上幹活,還要我怎樣?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現在說話的是先皇的外孫,吏部侍郎江淮。“難民的安撫,不該靠我們這些人,而是靠國家,現在既然丞相是一國之主,就該由丞相定奪。國庫中總不會一分銀子都沒有了吧?逢此國難,該開放國庫,賑災救急才是。丞相怎麼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坐著和我磨牙?”

  此時眼見眾人群起而攻之,李承毓只是靜默不語,聶青瀾忍不住開了口:“各位,國庫可不是僅僅為開倉濟民而設的。倘若邊關有戰事,國庫卻全為了難民掏空,軍隊糧餉靠什麼發放?”

  眾人沒想到她會插話,都將目光調轉過來。

  上官榮嘻嘻笑道:“邊關還會有什麼戰事?司空朝最能打的女將軍都快當我們的女皇了,還有誰敢和我們血月過不去?聶將軍這麼怕開國庫,難道是怕我們花光了您未來的銀子嗎?”

  “銀子,不是我的,是國家的,是百姓的。”聶青瀾一字一頓道,“眼下的血月,也是每一個血月人的。國難當前,血月人如果不連手自救,這個王朝的覆滅指日可待,到時候,我不知道你還有多少閒情逸致,和我在這裡磨牙?”

  她借用對方的話反將了他們一軍,氣得江淮蹦起來,用手一指,“現在這裡可還輪不到你說話!你能不能登基,我們還沒有點頭呢,你不要先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能不能當女皇,我並不在意。如果血月就是我眼前看到的這個血月,每個官員都自私自利,猶如一盤散沙,我寧可袖手旁觀,不接這個爛攤子。”聶青瀾冷冷地丟下狠話,“你們以為我在這裡會比在司空朝舒服嗎?”

  “那你可以回去啊。”上官榮冷眼盯著她,又瞥了眼李承毓,“要請你來的人不是我們,若非先皇死得倉卒,我們也不會同意這個權宜之計。不過依我看,這個權宜之計根本荒唐透頂,幾時聽說主人死了,要請對頭來管家的?”

  “我可以走,但不是現在。”聶青瀾也直視著他,“我來到血月,不是為了女皇之位,而是為了兩國的和平,百姓的安樂。我跋山涉水而來,未建寸尺之功就返回故土,司空朝的百姓只會認為是我聶青瀾無能,而不會相信是血月的臣子迂腐。當然,也許他們更願意聽到一個腐朽的血月即將跪倒在司空朝腳下的預言。”

  “真是放肆!”老侯爺端木虯勃然大怒,一拍木椅扶手,硬生生將黃花梨木的扶手拍斷,“聶青瀾,你我在戰場上也算是見過面,我敬你一介女流能有那樣的能耐,所以不和你計較,但我可不允許你隨意詆毀血月!”

  “侯爺。”聶青瀾轉身向端木虯微微一躬,“我也敬重侯爺的為人。七年前,我還少不經事,侯爺率領一萬人馬突襲我軍背部,致使多名將領戰死,士兵傷亡慘重。那一戰,侯爺威名遠播,即使是我爹,提起您,也要豎起大拇指,說您是血月第一猛士。”

  這一番讚美,讓端木虯的臉色微微好轉,重新坐了回去,暗暗打量她。

  她繼續道:“可是侯爺,治理國家憑藉匹夫之勇是不夠的。今日我去看了京城近郊的難民,您可知道他們的慘狀?我相信再過些日子,他們倘若再沒有食物充饑,一定會發生暴動,到那時,你們再派兵鎮壓,也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了。”

  她奇怪李承毓為什麼一直不說話,悄悄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他,只見他嘴角泛起了笑意,仿佛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於是她定了定心神,沉聲又說:“我知道各位家大業大,各自有各自的麻煩,丞相今日請各位前來,也不是要大家傾囊而出,只是盡己所能而已。我聶青瀾從司空朝而來,輕車從簡,沒有太多的貴重物品,剛剛我已經和屬下都打了招呼,所有人身上的銀票,可以拿出的都已拿出,湊了湊,不足一萬兩。”

  上官榮聽到這裡,不禁哼了一聲,“這點小錢還敢拿出來炫耀。”

  聶青瀾充耳不聞,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雙玉鐲,舉在眾人面前,“這雙鐲子,是我朝陛下贈予我的,不知道價值幾何,有請丞相代勞,將這雙玉鐲變賣,不論能換得銀錢多少,都算是我對血月災民的一點心意。”

  她將那雙鐲子遞到李承毓面前,他遲疑了一下伸出雙手,她輕輕鬆開五指,清脆的噹啷一聲,一雙玉鐲就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血月的人都聽說過關于聶青瀾和司空晨之間互有私情的傳說,此時聶青瀾大大方方地拿出玉鐲,說出來歷,顯然也並不避諱這段感情。既然這鐲子的來歷如此特殊,她肯拿出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一時間,場中的眾人也沒了言語。

  李承毓握著那雙鐲子,目光湛然地望著眾人,“諸位,我們都是血月的臣民,堂堂男兒,頂天立地,難道還不如一名異國的女子嗎?”

  端木虯的臉色又是一變,倏然站起身,“罷了,回家之後我便叫家裡人收拾家當,有多少給你拿過來多少,總可以了吧?”

  他微笑回復,“不必如此艱難,侯爺若是肯幫我,能否將您在城郊的那片田莊先借我用?我用來安置難民,以防他們進城滋事。”

  “要用你就拿去,不需要再和我囉唆了。”端木虯一揮手,先走了。

  公冷安慢吞吞地說:“要我做些什麼?”

  李承毓道:“城中負責關防的部隊有八成是侯爺的人馬,承毓只想請侯爺幫忙加緊留意難民動向,若有尋釁滋事者,就地捉拿,但不要動武或鬧出人命,也好安撫他們的情緒。”

  “知道了。”他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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