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香夭 >


  待他走近,那三支香插進鼎中時,驀然,竟有一小撮香灰從自己的身上飄然而落。

  陡然她似被雷擊,五百年前佛祖曾說過的話,刹那湧上心頭:

  「你修煉五百年,已煉就不死之身,縱使再燃燒幾千年,也不會傷你分毫,唯有那個與你有情劫糾纏的人才能讓你落淚。」

  淚落成灰,灰盡無塵。無塵無淚,萬法歸真。

  這是佛祖送她的偈子。

  莫非……難道……

  她所等的人就在眼前——

  鳳玄鈞?!

  「佛祖,是他嗎?我要等的那個人,會是他嗎?」

  「你心中若有動,動在你心而非我心。何來問我?」

  她想了想:「我去找他,了結此劫。」

  「你已迫不及待,只為成功,不為修行。」

  她一驚:「我只求佛心,卻怕與佛緣擦身而過,難道有錯?」千年的苦等在一朝一夕中眼看可以得償夙願,連她的口氣都顯得緊迫起來。

  佛祖沉默許久,方才說:「你去吧,未了塵緣不要回來,要記得:佛心即你心。」

  千年中她第一次離開還鳳寺,雖然不曾到外面世界,但是千年裡她早已練出通天之眼,過去幾百年的事情耳聞目睹也算是知道的不少。

  鳳玄鈞既已被封為王爺,自然應該有他自己府第,掐指一算,就在城西北處。

  這裡是全城要塞所在,駐紮著都城內最精銳的部隊。自鳳玄楓稱帝之後,就立刻冊封自己的兩位兄弟——玄鈞玄城擔任要職,連最常被皇帝總攬于手的軍政大權和內城防務,他也分出一半交到玄鈞手上。由此可見他們兄弟之間心懷坦蕩,毫無嫌隙猜忌之心。這於上下幾千年的各國歷史中都算是少見了。

  不過此時玄鈞並不在他的府內。剛才他特意到還鳳寺去找鳳玄楓,聽說話又有緊急軍務商議,此時他們都應在宮內的議事廳才對。

  她不比綠腰嫵媚,她的功力之高,已達化身無形的境界,眨眼間從城外掠至宮內完全不驚擾一人一草。

  他們果然都在。鳳玄楓、鳳玄鈞、五王爺鳳玄城。唯獨少了因中毒而臥床不起的前任太子鳳玄煜和經常外出不在宮內主事的四皇子鳳玄澈。

  「大氏國臣服我鳳國多年,為何最近頻頻有反常舉動?」鳳玄楓決不會忘記當日他隨先皇在海邊迎接大氏國貢船之時,險被對方晉獻的神鳥攻擊,連累嫵媚被父皇拆穿妖身,獲罪下獄。

  鳳玄鈞對本國幾百年的兵戎歷史最為熟悉,解釋說:「當年大氏國本有與我國一較高下的實力,但是當時兩國因為都是連年征戰,好不容易開疆辟土,都有了休兵罷戰的想法。大氏國的月王與我們的先祖又沾親,這才聯手簽下決定永不開戰的協議。」

  「再加上論實力那時候的確是我鳳國在上,所以大氏國王主動要求以弟國身份年年朝貢,不過據說那時候大氏國內就有其他朝臣議論紛紛,都認為若是放手一搏未必就不能贏我們。這幾百年大氏國主都忙於本國農耕,沒有大肆擴軍,直到上任國王登基情況才有了變化。」

  「你是說,月狼王?」鳳玄楓微微蹙眉,「我也聽說此人性情殘暴,經常頒佈許多嚴苛的法令,只是因為他每次來信都還顯得恭敬,所以先皇沒有對他多做留意。」

  「錯了,父皇是留意過他的。」鳳玄鈞說:「我那時候就提醒過父皇要注意此人,父皇派我到邊境去也提醒我第一要注意大氏國的動靜。」

  一直沉默的鳳玄城倏然開口:「原來父皇趕你出宮是為了這個?我還以為……」

  「五弟。」鳳玄楓喝住他。

  鳳玄鈞卻淡淡一笑:「沒事,讓他說去,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知道些什麼?」

  玄城冷笑道:「我不知道的事情的確不少。比如,大哥到底為什麼會中毒。」

  玄城對玄鈞向來有敵意,對於太子會在大婚典禮上突然中毒之事也始終耿耿於懷。在他看來,與大哥敵對多年的二哥是最有可能對太子下手的,但是當年隨著父皇的停止追查以及猝然去世,這件事竟然被耽擱下來,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大哥的事情我會查的。五弟應該還記得你現在身上的責任。」鳳玄楓接過他們的話,「現在你除了要掌管刑宮之外,還要多出心思管理戶部,如果一旦邊境真的有戰事,你所掌控就是前方取勝最關鍵的命脈。上個月我就讓你入住戶部檢查賬目,為什麼到現在都遲遲沒有入住呢?」

  鳳玄城垂著眼簾:「戶部一直是大哥負責,萬一有一天大哥醒來,我不好和他交代。」

  「難道大哥一天不醒,你就要等他一天?」鳳玄楓板起面孔:「五弟,我知道你和大哥感情深厚,但是這是治理國家,不是兄弟間的遊戲,如今既然大哥病了,你就不肯幫三哥嗎?還是三哥讓你有什麼不滿意?或者……你覺得這個位子不該是三哥坐,所以……」

  「三哥別多心,我沒有這個意思。」玄城急忙解釋,「論才幹,兄弟幾人中其實你是最出類拔萃,遠在大哥之上,你坐這個寶座我心悅誠服。」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