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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不,這不可能,她是黑羽人,從來沒有離開過黑羽!

  但是,倘若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倘若那些讓她迷惑、支離破碎的感覺都是其來有自?該怎麼辦?

  黑羽龍盈將下唇咬得很深,深到流出血也不自知。

  罷了,即便他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當初她既然選擇了遺忘,就必然是認定遺忘會比記得好,未來會比過去好,今時今日的她也不再是他口中那個小情。

  忘記,就不要再記起!哪怕他們真的相愛過,那也只是過去,過去便是結束。

  現在的她,不會動情、不會愛人,只記得自己的使命。

  她是黑羽龍盈,黑羽國的女王,令狐九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僅此而已。

  他與她,無牽無絆,無情可續!

  第八章

  令狐九回到黑音閣時,還是如夢遊一般的恍惚。他跌坐在窗前,外面依舊是風鳴蕭蕭,沒有一絲月光。夜,沉入死亡。

  夏南容那張年輕俊帥的臉還在他眼前浮現,但是他的人呢?葬身海底,屍骨無存。

  誰害他死在他鄉異國不能返家?是自己的莽撞和武斷,低估了黑羽海軍的實力,更低估海上的風浪會帶來致命的危險。

  一場大戰還沒有開始,他已經先失去一個手足般的朋友,往後,他還將失去誰?黑羽龍盈?在他心中,她如小情的轉世,讓他有失而復得的驚喜,只是她的冷漠讓他原本澎湃的心一點一點開始冰涼。

  雖然,她也並非完全無動於衷,但是他可還有時間來喚醒她?在這陰霾壓頂的情勢下,他開始質疑自己,也質疑命運。

  重逢,到底是上天的恩賜,還是作弄?是讓他幸福,還是讓他加倍地痛苦?

  窗臺前一陣撲撲的聲響,有只渾身被打濕的鴿子正用它的喙敲打著窗櫺。

  他振作地醒悟過來,打開窗子,放它進屋裡。

  鴿子顯然是越海而來,腳上所綁的密函竹管還安全地在那。

  解下竹管,裡面是令狐笑捎來的信息——

  我已聯絡其他兩國,做好萬全準備迎敵,近一,兩日會派船接你回朝。

  難道令狐笑已經知道他有難,所以特意另外派船來接他?

  但是,他還能回得去嗎?

  苦澀的笑容爬上令狐九的嘴角,蔓延至整個心底。今天一事過後,他與黑羽國已經正式撕破了臉。在黑羽眾臣的心中,他無疑是聖朝派來的奸細,萬萬不可能放走。

  而黑羽龍盈呢?雖然她保證過「不斬來使」,但那是在夏南容出走之前,如今事蹟敗露,情勢必有極大的扭轉。就算她還存著一分善心不殺他,又怎麼可能力排眾議放他離開?

  「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相思隨意繞天涯……」

  當這一串詩句無意識地從口中流出時,黑羽龍盈還猶不自知,直到念了一半,她猛地醒悟自己吟誦的正是令狐九所說的,在聖朝連孩童都琅琅上口的詩歌。

  只聽他念一遍,竟然會有這麼深刻的記憶?

  「三年簷下飛春燕,人未叩門已掀簾。哪知無常人事改,瓊花碧落入黃泉。」

  這四句詩從何得來?她不記得自己讀過這樣一段文字,但是接下來的詩句更是信口拈來,「回顧相逢十三年,聚少離多苦無邊。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

  忽然間,一行淚水自左眼眼眶滴落,她悚然一驚。為什麼?為什麼會從腦海中冒出這些詩句,還情不自禁為其落淚?

  還是女孩家容易動情,這首詩我反覆念了幾十遍,也沒覺得怎樣,你聽了一遍居然就哭了。

  令狐九的聲音含著笑意翩然而至,仿佛就在耳邊。黑羽龍盈驚得回身去看,四周空蕩蕩,沒有人影,只有屋外的風聲還在繼續。

  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再念給你聽。

  他的聲音還在追逐著她,就從一個遙遠的地方飄來,可又好像從身體內向外噴湧。

  門聲伊吱響起,她旋即瞪過去,走進來的卻是黑羽文修。

  看到她如此緊張,他也愣住,「女王,怎麼了?」

  「哦,沒什麼。」她跌坐回椅子上,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個人獨處在大殿裡,而後背、手心都早已被汗水浸透。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看到他的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黑羽文修將那件東西呈上,「剛剛收到聖朝令狐笑發來的信函。」

  令狐笑?這時候他還要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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