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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晚上從軍營回來,她就覺得身上寒一陣熱一陣的不大舒服,和軍醫探討病情那麼久,她知道這就是此次疫情的發病徵兆,心中緊張,立刻吃了一些草藥,希望能把病情鎮壓下去,但是到了深夜,這病卻變得越來越重,她已經開始渾身疼痛,甚至下不了床。

  丘思道急得連連頓足,「這可怎麼好?我就說不讓小姐去軍營了嘛!」

  她咬著牙,不忘囑咐,「道叔,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娘,免得她惦記。就說我有事要留在軍營處置,今天晚上沒有回府。」

  「將軍府就這麼點兒大的地方,能滿得過誰?」

  「若瞞不過,我乾脆搬到軍營去住,也許以毒攻毒,反而能好。」她還在安慰他。

  丘思道急忙按住她。「小姐,您就別逞能了。這樣吧,您今天留在這屋內,我叫人去給夫人送話,然後要府中知道消息的人都封口,若是夫人不計較,也許能瞞得過。但是這病一來少則七八日期,多則十餘日,您總不能在夫人面前一失蹤就是十來天吧?」

  「能瞞得一時是一時。」丘夜溪牙齒打顫地說。

  她不能讓娘知道她病了,父親死時,娘就傷心欲絕,若是她再出點意外,娘肯定受不住這連番打擊。

  最要命的是,京中已經傳來邸報,說是五天之後那隊巡查京官就會到達龍城,到時候,她就是病得死掉,也要強撐著處理這件事。

  時間,真的不多了……

  也許因為從來沒有生過大病,所以丘夜溪不知道病起來會這樣痛苦。先是渾身冰冷,無論怎樣蓋被子都擋不住那種寒意,然後就是出汗,汗水幾乎濕透了身上身下的被褥,而那種疼痛盛入骨縫之中,讓她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生病的將士,在戰場上受傷都可以不吭一聲,這一次卻一個個面色慘白,痛苦呻吟。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為了不把病傳染給別人,她不讓任何人在房中服待,所以,即使想喝一口水,現在都拿不到。

  她全身蜷縮在一起,不住地顫抖著,腦海中拚命想像一些美好的東西,希望可以讓自己分神。

  爹教她的那套玄武劍法,第七式她還練得不夠瞧純熟,爹說是因為她殺氣太重,不會變通的緣故。可她不懂,學劍難道不就是該殺氣衝衝才有所成嗎?

  娘身邊那雙雪白的母貓,這些天該產幼崽了,她都沒有時間去看一眼。她很喜歡那貓慵懶的樣子,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嘴邊總像是掛著笑,懶洋洋的,一副大爺的樣子——好像一個人……

  還有廚房做的菜,她近來最喜歡的是白糖紅果,尤其用冰糖鎮過後,那種又涼又脆的口感,倒是和冰糖葫蘆有幾分相似……

  冰糖葫蘆,若是此時能喝上一口冰糖水,該多好……

  她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忽然間,所有的片段記憶都拼湊在一起,拼出了一張人臉——

  曹尚真!

  她霍然一震,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近日來,她做事總是心神不寧,也常神遊太虛,再不像以前那樣堅定,原來是與這個人有關!

  她寫字的時候,會想到他在她耳邊嘮叨叨講著官為人之道,又幫她撰寫摺子的樣子。

  她騎馬射箭的時候,會想到他故作不懂武功,從馬背上摔下來的狼狽樣。

  連她吃飯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找東西替代冰糖葫蘆的味道,只因為他說,那是他思念她的味道。

  真是瞎說!一個冰糖葫蘆,怎麼會和思念人的感覺相同?但他的話就像是讓她著了道,中了魔,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

  那個貪官!那個禍害!怎麼會把她害到這步田地?!

  「曹、尚真!」她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希望借著這股子痛恨,壓制住房身上又一波的陣痛。

  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人應了她一聲似的。

  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依舊蜷縮著身子,眼睛都不睜開一下。

  倏然,乾渴的嘴唇上有了一些清涼的觸感,像是有水滴滴在上面。她如獲至寶地舔了舔嘴角,哼道:「水——還要——」

  「再叫一聲我的名字,我就給你水喝。」那笑吟吟的聲音,鬼魅一般的響起,讓原本病得死氣沉沉的丘夜溪不得不驚得張開眼睛,瞪著站在她面前的那個高挑身影。

  「你——曹尚真?!」她不敢相信,這個人不是該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嗎?

  「你在病中都念著我,好讓我感動啊。」他誇張地感慨,坐在她的床畔,一手端著茶杯,低下頭,黑暗中只有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依稀可見。「夜溪,想喝水就再叫我一聲。」

  「休、想!」她寧可渴死也不願意在他面前示弱,卻不會曾想過自己現在堅持的是不是一種沒有道理的固執。

  她的回答又惹得他笑了。「夜溪,你知道我就喜歡你的強硬,你越是拒絕我,我就越是要親近你。」當著她的面,他將茶杯中的水喝下,像是故意氣她一樣。

  她盯著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你怎麼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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