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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若是心痛得厲害,就靠在我肩頭一會兒。」他柔聲低語道。這或許是他這輩子說過最溫柔的話了,但君月看著他的表情卻是漠然的。

  「為什麼那麼大的事情要騙我?你覺得騙我很好玩是嗎?」她終於開口了,但是眼中有淚,「從一開始你就喜歡騙我,外面傳聞你和二姊怎樣怎樣,只要你說你們沒事,我就全都信你。

  「然後你帶兵出去打仗,又說你和大軍一起失蹤,我憂心如焚,恨不得立刻飛出宮找你,誰料你又是騙我。這些都沒什麼,但是……但是你和先皇密議的事情關乎重大,為什麼不肯和我明說?難道你怕說出來之後,我再也沒有什麼可以以身相許的嗎?」

  她的震怒在赫連爵的意料之中,所以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無論她怎樣使勁甩脫都不鬆開。

  「若是罵完了,就平心靜氣地聽我說兩句。沒錯,當年先皇的確向我徵詢過繼任女皇的人選意見,雖然你那時年紀還小,但是已經可以看出是個安邦定國、仁慈愛民的好君主。先皇自己都說她平時殺罰太重,只恐在朝內種下禍根,而大公主和二公主與她的脾氣都有七八分相似,並不適合做下任女皇,所以我才會力薦你為女皇候選者。

  「先皇採納了我的意見,但她依舊還要觀察試探,她知道我被兩位公主糾纏,便故意尋了個罪名眨我出京。在我臨出京的前一夜,她特地召見我說:『赫連爵,你出京的真相不要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不想後面繼任的女皇為此而背上沉重的人情負擔,而且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托你去辦,也不能告訴外人。』」

  君月緩緩抬起頭,「什麼事?」

  「殺之旗。這是先皇的點子,也是她暗中出資,讓我自軍中秘密挑選了百餘名精銳,帶到異地訓練,為的是國內外一旦發生大亂,這些人可以如猛虎之爪,或是必殺之劍,在一瞬間給予對方最致命的打擊。」

  「難怪你說殺之旗的存在並不是因為我。」

  「是的,它是為了血月國而存在,或者說,它真正效命的人是你不是我,無論是殺之旗還是赫連爵,都是為了未來的女皇遠走他鄉,背負罪名,但我們不需要新女皇的感恩戴德,我也沒想過會要你以身相許。」

  她板著面孔,「那後來的事情是出乎你的想像,還是如你所願?」

  「你的登基是在我的預料之內,為你動情,是在意料之外。畢竟與你分別時,你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我沒想過小女孩有一天可以成長為令我傾倒的女人,我說過,我是一輩子隻喜歡一個女人的男人,如果喜歡上了,絕不會變,而且為了她,我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君月嬌軀輕顫,動容地看著面前這個讓她又熱悉又陌生的男人,總是在帶給她一個個謎題之後,又帶給她更多的驚喜和戚動。

  是的,她氣他,但是更多的其實是感激和心疼,原本地以為是他自己的放蕩不羈惹惱了先皇,所以才被趕出京,沒想到他真正出京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她。

  這便是他當初那一句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話的真意——我白操一份心這麼多年。

  他為她操心勞累多年,而她卻錯怪了愛人,這樣的罪名讓她不能原諒自己。

  迷迷濛濛的視線前,他的面孔忽然變得格外清晰,接著她的唇上、腰上,渾身都感覺到那股熟悉到每一個腳趾的溫度和力量。

  她顧不得去想大姊和二姊,也顧不得想丞相府,或是城內任何一個叛臣是否已經被制,她只想緊緊抱住身邊這個男人,抱住他,像他願意為她犧牲一切般,也為他傾盡自己的所有。

  尾聲

  數月後

  「爵,快一點,時辰就快要到了,說不定靈月他們已經朝司空國的邊關出發了。」穿戴華麗高貴的女皇焦急地拉著還躺在天鵝絨錦被中,一臉酣睡之意的男人。

  赫連爵緩緩睜開一隻眼咕噥,「那就讓他們早到的人等等我們好了。」

  「不行啊,這是我們姊妹的第一次重逢,我這個做姊姊的怎麼能遲到?你快起來,再不起來我就要走了。」君月出言威脅。

  他噗哧笑出聲,雙眼都已張開,清亮幽邃的眸子裡其實早沒了睡意,「別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來回轉圈,這幾個月處理大公主和二公主事件的你,不是一直都很沉著鎮定,雍容大度嗎?」

  「你知道我在流放大姊和二姊的時候,心中有多難受,何必還說這種無聊的廢話?」她蹙蹙眉。

  對兩位姊姊的審訊持續了兩個月的時間,不僅望月命令孫英一家聯合海盜榨取國庫的事情一一曝光,霽月的駙馬曹賢德也說出了妻子曾經在君月初登寶座時,意圖謀反的事情,其他林林總總的大案小情更是不勝枚舉。

  最終,大公主望月被流放到血月國西北邊陲的一個小鎮,二公主霽月則被流放到血月國西南的一處孤島。

  君月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但是刑部定下兩位姊姊的罪名是謀逆,她以女皇身份為姊姊們逃脫死罪已經很難了,不能再做過多干預,更何況,她也的確沒有把握兩位姊姊經此事後若無大懲重罰,會不會有一天又捲土重來。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發很做事,心中難免愧疚不安。

  赫連爵只用一隻眼就能看透她的心,笑道:「行啦,你雖然流放了她們,卻讓她們帶去幾十名隨行人員和不少銀兩,我看這倒不像是流放,而是找個地方讓她們養老,說不定她們吃飽喝足之後又會尋釁滋事,少不了我這位新任撫遠侯要時時刻刻派人留意她們的動靜。」

  「你還好意思說?」君月柳眉倒豎,「封你做撫遠侯十來天了,你天天賴在我宮裡不走,白為你蓋了一座侯爺府,我看乾脆叫人把那裡拆了吧。」

  「拆了多可惜?就算改做太醫院新址也好啊!王大人為了研究你龜息絕的治療方法,從全國各地至海外找來不少醫術高明的大夫,太醫院已經小得住不下了,昨天他還來和我抱怨,要我和你求求情,儘快擴建太醫院。哈,你說是不是風水輪流轉?當初我求他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呢。」

  君月好氣又好笑地看苦他一臉得意,「我看你是耍賴在宮裡,直到我答應立你為皇夫的那一天吧?」

  「聽說你昨天已經和群巨商議過這件事了,怎麼?還不肯告訴我結果如何?」

  她沒好氣的背轉過身,「結果如何?哼,那些人都被你收買了,全在為你說好話,有什麼結果還用我說嗎?」

  驀然間,他從後面一下子抱住她的肩膀,在她驚呼之時將她拉倒在床榻之上。「他們是希望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你為什麼還要端著女皇的架子不肯答應?是想要我開口向你求親嗎?可是歷代都是女皇主動開口求婚,我不想壞了規矩啊。」

  「哎呀,別鬧了,衣服和鬢髮又要亂了,重梳還要大半個時辰。」她掙扎著想起身,孰料被他快手先拔去了頭上的珠釵,一下子高堆的髮髻又散落下來。

  「昨晚你批閱奏摺到大半夜,害我獨守空閨至黎明,不給我一點報償,怎麼能放你離開?」

  語畢,赫連爵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然後不許她出聲,便將她的憤怒和嬌羞一併吻住。

  今日春光正好,先行抵達邊境的那兩個人也一定不會介意再多等一時片刻的。

  畢竟,現在還能自私地霸佔住這位忙碌女皇的時刻,可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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