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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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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雅,你不是來信說要後天才到?」太后的身子僵硬,回頭看了漠塵一眼,「這是……你的那個義女?」 「是,她叫漠塵。漠塵,來向太后請安啊。」福雅柔聲道。 漠塵看了眼太后,眼神中透露出的冰冷和不屑讓太后很不舒服。 「見過太后。」她只是微微躬身,並沒有行大禮。 「怎麼像個……」太后把剛到口邊的「野丫頭」三個字咽了回去,驚詫地審視著福雅的身體。「福雅,你的左臂,怎麼……怎麼沒有了?」 「蝶衣公主最近沒有回宮嗎?她沒有告訴您?」福雅笑道:「前幾日我還見到她,她也問我這樣的問題。三年前我的左臂就斷了。」 「怎麼從沒見你在來信中提過?」雖然懼怕福雅,對他有千百種複雜的情緒,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福雅的斷臂牽扯到她心中最軟柔軟的部分,心疼地說:「這可怎麼好?斷了一臂,生活該有多少不便?」 「漠塵將我照顧得很好,再說我吃飯寫字都是右手,左臂沒了也沒什麼。」福雅輕描淡寫的樣子,仿佛斷臂這樣的大事只是像掉了根頭髮那麼簡單。 「再怎樣那也是你的一隻胳膊啊!到底是怎麼斷的?是被野獸咬的?還是被什麼歹人傷了?」太后心疼地撫摸著那只空蕩蕩的袖子,反反復覆只是念著那句話,「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 「宮中一切都好嗎?」福雅隨口轉移話題,「我回來的路上見一切都還是舊樣,但聽說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的皇子都已經出宮設府了?」 「哦,是啊。」她心不在焉地回應著,「你皇兄說他們總要有長大成人的一天,如果一直住在宮裡會有許多不便,所以無論是誰,十八歲之後就允許出宮開府,所以現在那些孩子們都住在宮外了。」 「彌清呢?我可是聽說了他不少荒唐事,如果他老是不長進,皇兄會很頭疼吧?」福雅笑問。 這話觸痛了太后心中的煩惱,她不安地看了漠塵一眼,低聲問道:「我聽說你皇兄有意要讓彌清和……」 「母后。」福雅驟然打斷她的話,「那件事先放一放,我還沒有拿定主意,再說他們年紀還小,何必著急呢?」 聽他這樣說,太后反而寬心了,笑道:「是啊,我也說不應該著急,彌清雖然早已經過了弱冠年紀,是該成家定定心,但是他的太子妃可馬虎不得,最近這幾年我一直給他物色,只是他總是看不上眼……」 福雅聽著母后的感慨萬千,悄悄用眼角餘光觀察著漠塵。剛才他雖然打斷了母后的話,但是以漠塵的聰明,真的沒有聽出點端倪來嗎?他知道入宮後這件事必然會被挑開,但是他還拿不准是否要當著漠塵的面說,還是私下跟她說更好一些呢? 他隨口和母后閒聊,當母后說到三皇子和五皇子最近都為情所困時,他唇角的笑紋加深,回頭看著漠塵,「是人就總會為情所困,只是早晚的問題,對不對,漠塵?」 漠塵當然明白他指什麼,也就隨他一笑。 足足在鳳棲殿逗留了一個時辰之後,福雅才起身要走,太后立刻攔阻,「既然回宮了,又何必跑回到郊外的王府去,那地方又遠,人手又少,每天你再入宮,跑來跑去實在很麻煩,不如就住在宮裡吧,還怕沒有你的地方嗎?你以前住的千秋殿自你走後就一直沒有人住過,我已經命人打掃乾淨給你準備妥當了。」 福雅想了想,笑道:「好啊,那就聽母后的安排。」 漠塵嘴唇一動,想要對他說什麼,但福雅悄悄用手按了按她的胳賻,示意她不必開口。 離開鳳棲殿,有太監要為他們引路,福雅淡淡道:「不必了,這宮中的路徑我再熟悉不過,千秋殿就在前面不遠,我自己去就好了。」 他的話當然沒有人敢違抗。 等到四下無人了,漠塵低聲問:「你怎麼就答應留下來了?萬一他們要對你不利,燕生都還留在宮外呢。」 「不是萬一,這明顯是故意要軟禁我在宮中,讓我與外面斷絕消息。」福雅冷笑一聲,「我早就告訴燕生了,如果我不出去,就是宮中留宿,我若不答應,就會更加惹得他們起疑,不如大大方方地留下來,還怕他們在壽宴上殺人嗎?」 他笑著,腳下忽然一停,用手一指,「到了,那就是千秋殿。」 那座看上去過於安靜的偏殿門口佇立著兩棵挺拔的楓樹,隆冬時節,楓樹葉都已凋零,但是挺秀的枝幹仍傲立於風雪之中。 漠塵望著他,「這裡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了?他們會不會在這裡設什麼埋伏?」 「先別想那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情了。」福雅拉住她的手,疾步跑進偏殿大門,朗聲笑道:「哈!一切都還如舊!和我十幾年前離開這裡時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他笑得那樣爽朗,仿佛這裡留給他的全是美好的回憶。而漠塵早已知道,當年他離開這裡時是多麼地迫不得已,又是懷著怎樣複雜的仇恨之心。 她沒辦法像他那樣將自己的心事隱藏得那麼好,她只是愛福雅所愛,恨福雅所恨,一切悲喜都隨福雅的心情而變。 「漠塵,我的殿裡有個很好的地熱通道,以前每到隆冬時,先皇就會讓太監們在宮外燒好熱氣送到我的殿裡,這殿中就會四季如春般的溫暖。」 福雅興致勃勃地帶著她四處觀賞,「你看這口井,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井臺邊上被繩子磨出的痕跡清晰可見。還有這兩株楓樹,到了秋天最美……」 他一路說下去,忽然覺得身邊的她一言不發,只是看著自己,於是側過臉來問道:「怎麼?你沒有在聽嗎?」 「若你一直住在這裡,我們便不會認識了。」她幽幽地道:「我是該謝他們,還是該為他們遺憾呢?你的母親……好像很關心你,她剛才看到你的胳膊斷了,居然是那樣的心痛。」 「不必被她的幾句話而說軟了心腸。」福雅拉著她的手慢慢踱步,「她會為我心疼是應該的,畢竟我曾是她最得意的兒子。」 她抓住一個字眼,「曾是?」 「自從她決定將皇位讓給皇兄的那日起,我與她,就斷了血緣骨肉之親了。」他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容,冰冷的話從齒縫迸出,仿佛在說一個和自己不相關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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