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紅顏風流賬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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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雖然她也和他鬥嘴,但都無傷大難,她儘量不去真的觸怒他,因為不清楚他的底線是什麼,也無法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膽量承擔。但是他剛才那一句悠然笑語卻真的傷到她了。 他總是這樣,一面用「不許動情」來威脅她,一面又時不時地表現出某些難以言吻的親密舉止,體貼得就如同最稱職的情人。甚至前日那一萬兩的叫價都曾讓她失神地以為他在喊價的那一瞬間,不是在爭奪一個妓女,而是為了要她這個人。 幾時可以敞開心,直視這尷尬又暖昧的問題,能夠坦坦蕩蕩地問他一句,他對她的好,到底是為了利用她,還是因為……因為……在他的心底有一處隱秘又溫柔的地方,為她獨守著——就如她一樣…… 因為花鈴的提醒,朱成淵刻意在出門前後留意了一下自已周圍的情況,果然發現了不尋常的蛛絲馬跡。 至少有兩三個人,在他出府前後,都會在距離不遠的地方或坐或站,有意無意地面朝著他的府門。而他進出王府的時間,最久時可相差三四個時辰。 這就說明他的確是被人盯梢了。他本不是警惕性很低的人,尤其是在二哥篡位成功,四哥開始造反,他又與四哥暗通款曲後,他一直提醒自已要小心。 但是,誰也不知道他敢如此放肆地結交四哥、傳遞情報,依仗的是什麼。縱然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他所依仗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陀螺。 這陀螺是他母親的遺物,能例吉凶,且從未出錯。 母妃在生下他之後因為體弱氣虛,逐漸失去了絕代芳華而失寵于後宮。但在此之前,她也曾因美貌而專寵一時。在她最風光的時候,亦有不少皇妃因為嫉妒而暗中加害她,都是靠著這枚小陀螺幫她化險為夷。 在母妃去世後,這個陀螺成為遺物秘密的傳到他手上。 他自幼便看透了宮內傾禮,也無意爭奪皇位,便刻意讓自己變成了一個隻知道花天酒地、聲色犬馬的酒肉皇子。父皇對他很失望,早早就放棄他。因此他更加閒散,逍遙自在,不將任何人事放在眼裡。 二哥篡位後,四哥不知怎地竟然會相中他做聯手對象,他之所以答應下來,不是因為什麼正義道德、人倫綱常那類不值一文的東西,而是因為他牢牢記得自已十歲那年,在皇宮的符花池邊,二哥因為嫌他念書念得聲音大了些,就將他推到池裡,害他幾乎送命。 父皇不僅沒有責怪二哥,反而說他貪玩懶散,將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他頭上。 那時他一句反抗也沒有,但卻暗中發誓早晚要報此仇。 機會終於來了,他怎會錯過?況且四哥還許以重金厚禮。 可現在他竟然會被盯梢? 想想之前二哥硬逼著他入仕做官,看來並不是出於什麼兄弟情誼,也不是因為朝內動盪而拉他入夥,實際上是在試探他罷了。 既然如此,他就和二哥玩個遊戲好了。 連著七天他都沒再出門,更沒有半夜溜到寒煙樓去。他乖巧得就像是最戀家的貓兒,整日只是吃吃睡睡,或者是和家裡的美娘廝混。 第八天,他得到宮中傳來的旨意,要他入宮一趨。他猜想二哥又要拿讓他入朝主事的藉口來刺探自己。 他動了個壞心眼,用毛筆蘸著紅色的顏料在自已的臉上點了一串紅痘,然後一臉病容地對來接他入宮太監說:「煩請回報陛下,我這幾日身子不適,出了些紅疹子,只要不是天花,過幾日我就入宮面聖。」 這「天花」一詞實在是嚇得人膽戰心驚,那太監根本不敢細看,轉頭就跑。 晚間他站在府門內從門縫向外看,那幾名老站在原地的監視者不知去哪了。本朝最讓大夫害怕的就是天花。這個病暫時沒有更好的醫治方法,一旦得上,就不是死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甚至整座府邸的人都有可能選命。 這就難怪那太監傳話回去後,那些負貴監視的探子都嚇得不敢靠近了。 拿出那個小小的陀螺,在桌面旋轉了一圈,陀螺依舊是向西例下,面朝東方。 乾字向東,今日大吉。 於是他親手寫了一張紙條,塞在一個竹筒中,走出房間。 花鈴望著面前那顆碧瑩瑩的夜明珠。自十六歲賣身青樓,至今過去七年,什麼樣的珠寶沒見過,但這麼大、質地如此純粹的夜明珠卻是頭一回見。 那晚她發燒,又遭朱成淵一陣折騰,第二天醒來本以為必然病得更重,沒想到卻神清氣爽,燒也退了。當然不是他那什麼出汗治病的謬論,應該和這顆夜明珠有關。 如此珍奇名貴的夜明珠,就是皇宮之中只怕也沒有第二顆,他卻隨手就送給了她。平對她和他索取情報價錢對,他難免會露出不滿高價的吝音表情。但偶爾他卻大方得讓她震驚。 一萬兩一夜,和這顆夜明珠……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對於一個名妓來說意味著什麼?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她時刻記得他們兩人的約定,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對他動情。但在他那冷情又輕桃的表情背後,到底是怎樣的一顆心,會讓他故意做出這些暖昧擦人的細膩舉動,讓她這個在情場混飯吃的女人都幾乎要把持不住。 是否對其他的來伴,他也是如此大方? 撲啦啦一陣聲響,一隻雪白的鴿子落在她的窗臺前。她伸長手,那只白鴿便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將上面的竹筒取下,抽出藏在裡面的紙條。 上面只簡單地寫著——今晚,老地方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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