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腹黑小婢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房內,聶春巧已經換了新衣服,重新梳好了頭髮,安安靜靜地坐著。看他神情嚴肅地走進來,小聲問道:「天宏少爺回來了,公子怎麼不高興?」

  唐雲曦朝她苦澀一笑,「自由慣了,突然被人這樣擺佈,有些不舒服。」

  聶春巧抿著嘴,沒吭聲。

  他看出她有話要說,便坐到她對面,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我覺得我說了也不算數。」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上次和我說過的。」唐雲曦沉思道,「只是這些人是我父親派來保護我的,如果我把他們甩下——」

  「公子……」聶春巧衝口說:「別讓自己為難了。只要公子記得誰對您最好,現在大家不是都以保護您為首要嗎?」

  唐雲曦覺得她急於打斷自己說話,雖然嘴裡是贊成蕭沖他們的,但很明顯,她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春巧,現在屋內沒有別人,你有什麼心裡話,不妨直說,你我之間還需要隱瞞什麼嗎?」

  他柔柔地望著她,眼底坦蕩。

  聶春巧悄悄掏出一張疊好的紙,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唐雲曦將紙展開來,看到上面那四個含義不清的字——見機行事。

  「這是你在哪裡撿到的?」

  她輕聲說:「昨天晚上,有人敲我的窗子,然後丟進來的。」

  唐雲曦眉心一斂,「為什麼要丟這個紙團給你?」

  「我不知道……我猜測有兩種可能:其一,就是試探我,看我究竟是不是太子身邊的密探。

  其二……就是丟錯了房間,有人要和公子身邊的人聯絡,卻誤把我的房間當作了對方的。」

  他捏著這張紙,靜靜坐了很久,然後走到燭臺前,突然將那張紙引燃了。

  聶春巧不解地立刻起身,低叫,「公子……」

  「春巧,你休息吧。」他回頭對她一笑,還是那樣滿是溫柔,仿佛那張紙條從來都不存在。

  她一怔後便明白了,他現在暫時不便發作,畢竟寫紙條的人是誰還不清楚,一旦吵嚷起來,倒讓背後之人藏得更深。

  於是她也不再爭了,乖乖躺回到床上去,看他並了兩張凳子在旁邊,問道:「公子要睡在凳子上?」

  「嗯。」他真的平躺在凳子上,那凳子可沒多寬,他縱然身材清瘦,在那上邊也只是剛剛好躺好而已,哪裡能翻身?

  聶春巧急急下了地,過來拉他,「不行,若是這樣,那我寧願睡在地上了。怎麼白天你還願意和我共睡一床,現在倒見外了?」

  「春巧,我不能毀你名節。」他的手與她的交握在半空中,語氣低沉。

  她哼笑道:「名節?我這樣的丫頭還要什麼名節?我的名節今天不是已經都被那些人毀了?」

  他擰眉心急的說:「不,你別亂說——」

  「那我願意把名節都給公子,行了吧?」

  聶春巧搶先打斷他的話,熱烈而直接的告白,讓唐雲曦臉泛潮紅,「越來越會胡說了。」

  「我不是想攀高枝,而是我既然跟著公子出來了,就是把命都交給你了,這時候你又和我說什麼名節?」她苦笑道,「那不是在嘲笑我虛偽嗎?」

  唐雲曦深深望著她,「好,那我們都不睡凳子,也不睡地面,睡床上去。」

  兩個人又並肩躺好。卻因為半夜起身而沒了睡意,齊齊睜著眼,看著頭上的房梁。

  唐雲曦問道:「春巧,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父母他們還在人世上嗎?」

  「不在了。」

  「哦,抱歉。」

  「這有什麼值得公子說抱歉的?」

  「提及了你的傷心事,很不應該。」

  「也不算什麼傷心事。」聶春巧的嘴角牽動一下,「我還在繈褓之中時就和他們失散了,他們是死了,還是在這世上的哪個角落,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一年……正好趕上靖安之變。」

  靖安之變,是詔河十六年前的一場內亂。那一年,唐雲曦也不過才剛兩歲,只是後來聽旁人說過,那一場內亂令先帝和兄弟反目,精神大受打擊,三年後,先帝病故,太子尚且年幼,便由他父親兼做攝政王,輔政十三年。

  原來因為那一場內亂而歷經滄桑巨變的家庭並不只太子一家,上至皇帝自己,下至黎民百姓,誰能獨善其身?

  聶春巧對於那場曾讓國人驚心動魄的內亂,同樣全無記憶,她只是淡淡講述,「反正我很小就被人收養,七歲就被賣入……一個大戶人家當丫鬟,後來我煩了,從那戶人家逃了出來,流落江湖,一直到遇見公子。」

  「難怪你說……小舟從此逝,江湖寄餘生。」唐雲曦替她欷籲。

  「沒什麼,反正也沒人在乎我這條賤命。」她頓了一下,「除了……小王爺你。」

  下意識叫他小王爺,令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卻被他握住手,她側過臉來看他,正巧他也側過臉來,就這樣臉頰撞到他的鼻尖上,兩個人都愣住。

  他呼出的熱氣就噴在她的耳廓處,很癢,她本能地感覺——如果自己的臉再貼近一些,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幾次他在書房中小憩時,望著他的睡容,她總在想,不知道誰家的姑娘能有這份福氣,被他那雙紅如赤梅的嘴唇親過?但一想到那個場景,她心裡就會酸酸的。

  現在該怎麼辦?她的思緒又亂了,若是賽妲己在這裡,早就整個人都貼上去了吧?但還不容她多想,唐雲曦已經悄悄讓開了一點,謙謙君子如他,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有著占她便宜的念頭,更何況,白天她剛剛被那幾個惡徒嚇破了膽。

  可對於他的退去,聶春巧心中滿是失望,明明可以趁機更進一步的,怎麼是他先退卻了?

  但下一刻,他卻忽然開口,「春巧,我有個計劃,你願不願意配合我?」

  「計劃?」她不解地看他。謙謙君子也要耍陰謀詭計了嗎?

  唐雲曦卻閉上眼,清澈的眸子被遮住,那眼中的一切光亮都因此而消滅,誰也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麼,只有那嘴角若隱若現的些微翹起,似是暴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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