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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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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寒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這句話未免太坦白了些,不似她平日的脾氣。 與他目光一碰,她笑了下,「你不必奇怪,我已經想通了,不是我的,想也沒用。」 「堂嫂應該保重身體。」他的聲音溫柔下來。她說得如此坦然,反而令他心中不安,「在堂哥臨終之前,我曾經保證要照顧好堂嫂。」 「我這個年紀,還要別人費心照顧嗎?」她淡淡一笑,「我會照顧好自己。這些年你對我也頗多關照,我以孀居身份滯留君家,又沒有一兒半女留下,本來應該遭人非議,但是你不忌外界流言蜚語,讓我為君家理財,委以我如此大的信任,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若說他以前尊敬她是出於對她身份的尊重,此時聽到她說這番話,從他心中生起的,除了敬意之外,還有一份感動。 「我雖然說得灑脫,但心中難免傷神,所以這幾天身體是差了些,不過我想,在你大婚之前,我會好起來的。」方玉華一笑,打開那個賬本匣子,將賬本交到他手上。「這些賬冊你先看,晚些時候我再叫人來取,若有什麼地方不妥,知會下人一聲,我就過來。」 君亦寒親自將她送到門口,對旁邊的丫鬟低聲詢問著,「叫大夫看過少夫人了嗎?」 她回頭一笑,「何必驚動其他人?我的病,我自己能治,多謝你的好意了。對了,我已經擬了一份觀禮客人的名單,你不要嫌麻煩,依君家在此的聲勢名望,不可能不大擺宴席,回頭我叫人把名單拿過來給你過目,若是有漏掉或你實在不想見的,就動手改掉,其他事項,明日我再和你說。」 「讓堂嫂費心了。」君亦寒目送她離開,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驀然回首,才發現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在如此的美景之前,他卻沒有一點愉悅的心情。 未來的渺茫,方玉華的傷情,讓他多年來平靜如死水的心泛起了波瀾。 是不是他活得太過自私,所以傷害了別人而不自知? 下意識地,他歎了口氣,正準備回屋時,腳步突然停住,只因為在他歎氣的同時,奸像也聽到另一個歎氣聲。那是個不同於他的,女孩兒的聲音!而且,這聲音讓他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是誰?誰在歎氣?」他朗聲問道,但四周悄無動靜,只有輕微的風聲回應,就好像剛才他聽到的不過是一場幻覺。 但他固執地不肯離開,因為他堅信自己聽到的絕不是虛幻的聲音,於是他向前走了幾步,視線梭巡著四周,只見不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樹後,仿佛有人影在晃動。 他的心像被什麼東西高高提起,高聲喝道:「樹後面的人不要躲了,出來!」 那人影突然從樹後面躥出,一個翻身躥上了屋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幾步奔了過去,也只看到一個飄渺的背影——一身黑衣,纖細的腰身,還有那雙紅色的繡花鞋。是她?她來了?! 君亦寒向後退了一步,腳下好像踩到什麼,低頭一看,只見一條紅繡系著一個白色的玉墜,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那玉墜是一朵嬌羞開放的五瓣桃花。 他低下身將那個玉墜拾起,握在手中,心口忽然一陣劇痛,就像被人用劍尖狠狠地插入胸口,在裡面剜出一個洞來,鮮血凝固在洞裡,想流卻流不出來。 就在他看著那玉墜默默出神時,倏地有道黑影如疾風閃電般沖到他面前,伸手去搶他手中的玉墜。 他本能地向後一退,緊緊地攥住了拳頭,身子靠在樹上,直視著面前的人。 「還我!」她再度伸手來搶,他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一言不發。 她一碰到他的目光,立刻神色大亂,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但聲音卻低了下來,「請把那玉墜還我。」 「這玉墜是我的。」他清晰地開口,「我不記得我曾把它送人。」 「是我見到的,就是我的!」她突然變得有些不講理,但是倉皇的面龐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像是隨時就要哭出來似的。「還給我吧,我只有這個了。」 這句滿是悲傷的哀懇,讓人不忍卒聽,就如同她現在哀戚的面容讓人不忍卒睹一樣。 但他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她,握著玉墜的左手放在背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空出的右手緩緩地抬起,伸向面前的她,伸過去……掠過她伸出的手臂,掠過她窄窄的肩膀,掠過她已經有些散亂的頭髮,掠過她柔細的脖頸——忽然勾住,將她猛地向懷裡一拉,緊緊地、深深地,圈錮在自己的懷中! 她一驚,渾身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好像剛被獵人捕獲的小兔子,隨時都想逃跑。 「為什麼會來?怎麼來的?」他的胸腔中響起低沉的聲音,穿過她的耳朵,直達心底。 「想……見你,就逃出來了。」她低唔著,好像在哽咽。 「逃出來還能回去嗎?」他記得曾經聽說過,神兵山莊的刑罰嚴酷,而司馬青梅對山莊組織之嚴密非常得意的表情,他也記憶猶新。 「回不去了。」她歎氣道:「也許現在他們已經在追捕我了,就像當年追捕蕭玄音一樣。」 「蕭玄音?」君亦寒沒聽過這個名字。 「一個為了情郎叛逃出山莊的叛徒。」 「她,後來怎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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