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城主(5)_湛露

五

　　大概沒想到雪染會回來得如此之快，她轉身看到他，立刻退往旁邊一步，低聲說：「公子，再半盞茶的工夫就可以了。」

　　「嗯。」雪染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手支額看著她的背影，似乎在想些什麼。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直到侍雪確定梅香已經足夠濃郁，方才回頭說：「公子，要沏一杯茶來嗎？」

　　這也是雪染的規矩，每夜必然要喝一杯茶才可以安神入睡。

　　但他沒有立刻回答，定睛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問：「你還記得初舞嗎？」

　　「兩年前，隨公子去天涯閣的時候，曾經見過一面。」

　　雪染不禁皺眉，這個答案他不滿意，「我是問你，是否還記得他？」

　　「剛才見面之前，已經不記得了。」

　　這時他的眉心才舒展開來，走到床邊說：「你去沏茶吧。」

　　「是。」

　　門被輕輕地拉開，然後是關闔的聲音。

　　他吸了口氣，梅香同在雪隱城時一樣。能做得這麼好，是因為侍雪將初冬最先綻放的梅花花瓣小心採摘下來後，一直用自己的體溫捂暖，再用特殊的布料縫製香囊，依然是貼身收藏，等到要用的時候，取出幾朵，那香氣便可勝過無數的香料。

　　再也沒有人能做得像她那樣細緻認真。從她五歲被帶到他面前時算起，這十二年裡，他的起居生活一直與她相關，她瞭解他的生活習慣勝過瞭解她自己。

　　的確，只有雪隱城才能調教出如此用心的人，難怪初舞會這麼感歎和覬覦了。

　　只是，雪隱城的人，又豈容別人染指？

　　依稀聽到窗外有人在說話，正是初舞的聲音。

　　「侍雪，這麼晚了還要服侍你家公子喝茶？」

　　「是。」

　　「穿得這麼少，不會生病嗎？哦，我竟然忘記了，雪隱城比這裡還冷上幾倍，只是你們公子有沒有教過你驅寒健體的功夫？」

　　這人真是陰魂不散！老愛巴著侍雪纏上她。

　　雪染霍然拉開房門，聲音冷冷地問：「你還有事？」

　　初舞燦爛地一笑，「只是來和侍雪聊個天。」

　　「天色已晚，不送你了。」雪染傲然地看著他，下起逐客令。

　　他狡黠地笑說：「侍雪，你先回房去吧，看來你家公子是心疼你了。」

　　等到侍雪走進房門，雪染雙手將門關住，沉聲交代，「以後不用理他。」

　　奇怪，每次只要初舞公子現身在她眼前，公子似乎顯得很在意，比起平時的清冷淡然有「生氣」多了！

　　呵呵，真有趣。

　　「是。」她的聲音好像和平日有些不同。

　　雪染跨步到她身前，發現她的唇邊竟藏著一絲笑意。

　　她竟然在笑？雪隱城從不需要笑容！

　　他厭惡地用手蓋住她的唇，恨聲道：「那個人有那麼好笑嗎？」

　　侍雪微愣地抬頭看他，陡然換回平靜無波的面容映進他的眼裡。

　　不習慣與人這樣相近地對視，於是他撤開手，別過臉去，「記住我的話，不要再和那個人說話，更不要對他笑。」

　　「是。」這一次她的聲音又輕了幾分。「公子請喝茶。」

　　飲過那杯茶，雪染走回床邊準備就寢休息，忽然間回身對她說：「今夜你留在這裡吧。」

　　捧著託盤的手顫了下，杯子發出叮噹的響聲。

　　「公子……」侍雪若有所語。

　　「茶盤就放在桌上。」他不給她多嘴的餘地，率先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侍雪咬著唇，內心有著掙扎，一直以來她都遵守著老城主的命令，和公子同床而寢，可當她的身子漸漸發育成熟，內心愛慕公子的情愫也越加強烈，越來越無法控制，然而面對隨著年紀越發出塵俊逸的公子，即使聰慧如她，也無法摸清公子對她的心意。

　　於是她選擇收斂自己，不令公子發現她的癡心妄想，而最好的法子，即是避免再與公子同床共寢。

　　侍雪躊躇了一會兒之後，終是按照公子的話將茶盤放下，走到床邊。

　　雪染躺在裡面，背著外邊，給她留了大半張床的空間。

　　她輕巧地躺下與他後背相對，輕輕地呼吸，怕驚擾了他，但是很快她又發現自己沒有熄燈，正要下床去滅燭火，雪染反過身抬手一揮，燭光陡然熄滅。

　　面對公子突來之舉，侍雪反射性地一轉身，在黑暗中她的唇似乎不小心碰到了兩片冷冷軟軟的觸感，心一驚，她撇過頭再度側身背向公子。

　　呃……她不會是吻到公子了吧？！心頭卜通蔔通狂跳難抑，有著竊喜也有著擔憂。

　　這會不會冒犯了公子惹得他發怒？否則公子為何仍貼靠著她未轉過身去，呼息在她耳畔急促地拂送？

　　就在侍雪心情忐忑之際，雪染終於再度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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