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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公子息怒。”張豐心中鄙視這種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但面上不顯,始終輕聲堅持,“上房有客,還請公子稍候。”

  “這易香亭還真了不得,連個小小奴才都不把爺放在眼裡。”衛昭同哼了一聲,手一揮,身後的家丁就推開了張豐,“你不敢趕人,我來趕。”

  衛昭同直接往樓梯走去。

  易香亭是糧行改建,空間不大,除了大堂十來張八仙桌外,樓上也就四間上房,各名為梅、蘭、竹、菊。

  其中以梅字號房最為舒適寬闊,衛昭同向來好臉面,今天身後又跟著一票兄弟,自然不能丟面子,直接就往梅字號走去。

  三個家丁率先上前,不客氣的一腳踢開了梅字號的門,正要出聲喝斥,卻在看到坐在裡頭研究棋盤的人時一愣。

  “大——大少爺。”幾個家丁臉上的兇殘瞬間改為恭敬。

  原站在門外的護衛,如今已一左一右站在衛元召身旁。

  從護衛口中得知易香亭大堂喧鬧的緣由,向來笑臉迎人的他難得沉下臉,眼底帶著一絲涼薄。

  外人總道衛閣老一生光明磊落,家有賢妻,長子聰慧,有乃父之風,可惜生了個不成材的次子,只怕一世英明就要砸在這個兒子手中。

  衛昭同一看到自己的兄長,方才高漲的氣焰頓時一滅,“哥……真是巧了。”他遲疑的轉動視線,只覺今日出師不利,“正好咱們一起。”

  衛元召抿著唇,對於這個手足,除了恨鐵不成鋼,更有抹不去的厭惡,也不知是天性本惡還是因祖母偏愛,總之就是越養越偏。

  衛昭同才踏進門就被衛元召的護衛擋住,他不由得上了火氣,他還有朋友在,兄長就這麼下他顏面。

  “怎麼?哥哥就一個人,這麼大的包間,分幾個位置不成嗎?”他的目光落在站在桌邊始終不發一言的趙小丫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語帶嘲弄,“看來是小弟不懂事,壞了大哥的雅興。大哥還真有能耐,不單在易香亭有好酒好菜伺候,身旁還有佳人相伴。只是此事若是讓陪同王妃返鄉省親的郡主知曉,不知要如何收拾?”

  衛元召聽到衛昭同的暗示,眼底浮現怒火。

  他與趙小丫光明磊落,並無不可對人言之事,而郡主本性不錯,卻孩子心性,因開春後便隨著王妃下江南省親,並不識趙小丫,以她的脾氣,衛昭同若在她回京後胡言亂語,她一時氣惱,只怕會惹得兩府皆失顏面。

  正要出聲怒斥,趙小丫先一步開口,她的語調極輕,卻單刀直入,“來人應該是衛二爺。久聞二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一如傳聞。”

  衛昭同一愣,他不是沒聽過坊間對他的耳語,終歸是沒有幾句好話,但沒人敢找死的當面議論,如今這丫頭……“你是什麼意思?”

  趙小丫無懼無畏的回視,“意思便是——方才我與衛大人不過是在切磋棋藝,到了二爺眼中卻成了有苟且情事,二爺出於衛府,不知知書達禮,敏行慎言,無怪乎人人皆說你不如兄長。”

  “混賬!”衛昭同面色冷了下來,就要衝上去,卻被護衛給攔了下來,“大哥,你就任由一個丫頭侮蔑我?”

  “她說的句句屬實,何來侮蔑之說?”

  衛昭同的臉色一陣青白,“你們彼此維護,要說沒有私情,我才不信。”

  “你信或不信與我何干?”衛元召不再掩飾自己的厭惡,耐性盡失,直指大門,“滾出去。”

  衛昭同的神情一僵,面子掛不住,硬是不願移動分毫。

  衛元召也不廢話,招來自己的護衛。

  “二少爺,得罪了。”兩個護衛低語了一句,直接將衛昭同捉住。

  衛昭同掙扎不開,一張臉因羞憤漲紅,“大哥,我有朋友,你這是置我的顏面何在?”

  “顏面是靠自個兒掙的。”衛元召不留情的道:“就憑你所為,不配跟我說顔面。”

  護衛不客氣的抬著衛昭同下樓,直接將人丟到了大街上。

  衛昭同帶的家丁雖說人多,但都是花拳繡腿,對上衛元召的護衛也只有縮著脖子做人的分。

  平時與衛昭同混在一起的幾人是欺善怕惡之輩,看著衛元召的臉色,匆匆行了一禮,落荒而逃。

  衛元召坐在易香亭內,隱約還能聽見衛昭同在大街上罵罵咧咧,他的神情不禁又冷了幾分。

  趙小丫重新換了茶水,送到了他的面前。

  衛元召回過神,目光對上她明亮有神的雙眸,“讓你看笑話了。”

  趙小丫搖搖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她乖巧的模樣落入眼中,衛元召忍不住一歎,“這小子跟你差不多歲數,本該是要訂親的年紀,偏偏不思進取,只會怨天尤人,讓我娘操碎了心。”

  趙小丫記得上輩子衛家二爺有娶親,只不過娶的對象是誰,她沒有留意,只知衛二爺成親後後院熱鬧,鬧了不少事。

  最後為了這個不成材的兒子,衛閣老甚至辭官求去,一生清譽蒙上陰影,要不是衛閣老當機立斷的做主讓衛元召與衛昭同早早分家,說不定還會牽連衛元召的聲譽與仕途。

  這些趙小丫知道,想要出聲提醒,又不知從何說起才不至於引人懷疑,終究只能選擇沉默,或許將來有機會再提。

  衛元召沒了下棋的心情,起身告辭。

  他不怕自己的弟弟發怒,卻擔憂他回府向祖母告狀。

  若是祖母以此做筏子鬧開來,可憐的還是娘親。

  娘親出身不高,只是個秀才之女,自小與爹是青梅竹馬。

  幼時姥爺親自為爹啟蒙,當時對爹的天資聰敏、進退有度極為中意,在娘小小年紀便做主與衛家結親。

  衛家世代為農,從未想過家中能出個狀元郎,認定爹了不起頂了天有個功名在身,像宋秀才一般就已是祖上積德,所以當姥爺開口,衛家沒有不應之理。

  只是最後爹連中三元,年紀輕輕便得賞識進京。衛家兩老隨同進京後,被京城的繁華給迷了眼,漸漸起了旁的心思,認為被姥爺騙婚,太早定下親事,不然以爹的能耐,足以匹配京城更好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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