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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別跟我談一家人。”周屹天打斷了周堂堯的話,“因刺客上門,姥爺死了,你以為這天底下有誰會要我的命?”

  周堂堯的雙唇緊抿,手中的佛珠轉動更快。

  這輩子他最對不起的除了髮妻外,便是顧喬成。

  他原以為千金散盡,空有名號的侯爺之名不足以令人掛念,卻低估了人性貪婪。

  “愚昧。”

  周堂堯的臉色一白,卻無話反駁,他以為二房並無能耐,卻忘了如今周伯延將迎娶禮部尚書之女,若有禮部尚書相助,要派人對周屹天或顧喬成出手輕而易舉。

  “我只在你身上學到一事——當個懦夫只會令自己變得可笑又可恨。”

  周堂堯無力反駁,如今顧喬成已死,周屹天了無牽掛,就算自己出面也無法讓他放過二房諸人。

  周堂堯不想追問周屹天的手段,他念佛多年,深知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他靜了一會兒,久久才道:“你出征在即,一路小心。”

  周屹天看向周堂堯,眼底有著複雜與隱忍。

  這是他的生父,對髮妻被陷害而亡一事毫無做為,只能在佛前找平靜,十分懦弱,卻又知道教導他裝出不學無術的模樣,在他十歲時藉著犯事之由讓他離開侯府,暗自送給姥爺。

  這麼多年,他掐著二房不放,將昆陽侯府家產幾乎散盡,讓二房難受,卻又莫可奈何。

  他是個善人,也不是個善人。

  周屹天看著寺外一片青竹,父親與姥爺都喜歡竹,只因為他的娘親也愛竹,他們都在回憶裡找解脫,卻不知這樣只會更痛。

  父親以為遠離他便能護住他,卻不知有時逃避只會使事情更糟。

  如今父子情淡,這一輩子到底值或不值,這個問題只怕父親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不懂父親,也沒打算去弄懂,只是他從姥爺和小丫的身上,明白每個人都有守護另一人的方式,未必全然是對的,但至少一片真心。

  他不知兩人的父子之情是否有修補的一日,但他終將學著放下——縱使現在無法,但或許有一日他會做。

  “金身之事是我為了掩飾我將糧行給你兒媳婦開酒樓所散出去的藉口,在我還未回京前,我不想讓她因與我有關連而有一絲危難。”

  兒媳婦?周堂堯是真的驚訝。

  “一個村姑。”周屹天垂下眼,想到趙小丫,眼底微柔,“是我自個兒看上的。”

  周堂堯沒有料到有一日可以在剛強的兒子身上看到一絲柔情,他一陣悸動,“我相信是個好的。”

  “她確實很好。”周屹天向來喜歡聽別人說趙小丫好,比聽人說他自個兒好還要開心。

  周堂堯看著已比他高大的周屹天,他確實錯過了陪伴兒子成長的光陰,那個曾經縮在亡妻靈前哭泣的孩子長大了,心中有了牽掛之人。

  “去吧!”周堂堯收回自己的視線,看向遠方,“凡事小心,別忘了,有人等你平安歸來。”

  周屹天沒有回答,只是最後看了父親一眼,這才頭也不離去。

  §第十四章 酒樓起糾紛

  雖說已入秋,但天氣還是熱得不像話。

  趙小丫與杏兒坐在樹蔭底下吃著豆腐腦,沒一會兒功夫,趙小丫額上已布上了薄汗。

  杏兒坐在一旁跟著吃,連忙拿出帕子給趙小丫擦額頭。

  趙小丫對她一笑,接過杏兒手中的帕子,“我自個兒來。”

  看著她的笑,杏兒在心中歎了口氣。

  前些日子侯爺帶兵離京,姑娘著實心情低落了好些時候,好不容易這幾日有了點精神,卻是拖著她往外跑,偏偏也沒做什麼正事,就是坐在路邊的小攤上吃豆腐腦。

  1坐坐上大半天,豆腐腦能吃好幾碗,甜、辣口味都已經嘗了個遍,杏兒心想,她該有好長一陣子都不想再吃豆腐腦。

  “姑娘,咱們回去吧。”杏兒勸趙小丫,這陣子好不容養白了一些,曬這麼些天,好像又黑了回去,她看了捨不得。

  “再等會。”趙小丫抬起手又叫了碗豆腐腦。

  別說杏兒,她日日來吃,連老闆都驚訝,這是多愛吃豆腐腦?

  杏兒勸不了,只能由著她。

  老闆才將豆腐腦送上,趙小丫拿起杓子,一口都還沒來得及送進嘴裡,人就激動起來。

  杏兒注意到了不尋常,順著趙小丫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街道一如過往,唯一引人注意時是遠遠走來的兩人。

  來人一身狼狽,經過的人都特意繞道,就是不想靠得太近,看模樣應該是對母女,腳步蹣跚,要不是相互扶持,只怕就要倒地。

  趙小丫揮手叫來老闆,請老闆再多送上兩碗豆腐腦。

  杏兒見狀心中疑惑,卻也沒多問。

  那對母女走進了太白樓,但沒多久功夫就被趕了出來,她們也沒走,就這麼站在大太陽底下曬著。

  沒多久就見那個當娘的身子晃了一下,杏兒還沒反應,趙小丫已經一馬當先的過去扶住了人。

  杏兒連忙跟上。

  “謝謝姑娘。”被扶住的林慧忙站穩,對著趙小丫道謝。

  趙小丫看著那熟悉的五官,心頭一熱。

  上輩子在京城若不是遇上了她,自己的日子肯定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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