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良膳小娘子 | 上頁 下頁 |
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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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堂堯轉動著手中的佛珠,緩緩走了過去。 在外人看來,這個侄子比他的親子對他還要孝順,每月初一、十五,不論風雨,必上興善寺與他一同念佛。 但今天既非初一也非十五,他斂眉思忖,大約猜到周伯延所為何來。 「伯父。」若忽略眼中的隱隱怒意,周伯延的表現倒是一如過往,一副翩翩公子模樣,「祖母發話,請伯父回府一趟。」 「這些日子我身子不好。」周堂堯不疾不徐的開口,「怕過了病氣給老夫人,待過些日子再回吧!」 對周伯延,他始終未顯露出太多的喜惡,但他深知周伯延在京中名聲極好,他原以為周伯延會藉著此次恩科考取功名,可惜主試者是周伯延未來的岳丈,只能錯失此次機會。 但周堂堯相信,若有真才實學,只要一心往正道,終會有自己的一片天,只是可惜…… 他手上轉動著佛珠,移開了落在周伯延身上的視線,如今他是越來越看不清周伯延心中所想。 周伯延抿著唇,靜了一會兒,「我看伯父氣色挺好的,如今看來,伯父是存心置祖母與二房于不顧?」 周堂堯在心中歎了口氣,終究得承認自己看走眼,這個孩子不是個好的…… 「聖旨已下,無轉圜的餘地。」周堂堯淡淡的說:「以後你也無須再來。」 周伯延聞言只覺這些年的孝敬都成了笑話,他原以為周屹天小小年紀便被丟到莊子去,等同令伯父死了心,伯父為了周家名聲,終究會棄子不顧,將世子之位給他,卻沒料到——伯父確實沒將世子之位給周屹天,而是直接把侯爺之位讓出去。 如今侯爺成了周屹天,這要他如何甘心? 早在去年,祖母就曾上興善寺提及請旨立下世子,伯父未明確給答案,他未來的岳丈擔心事情有變,逼得他先下手為強。 他思前想後,決定刺殺周屹天,屆時周屹天已逝,伯父終究只能將侯爺之位交到他的手中。 誰知派出去的二十名刺客無人返京,他知曉事情有變,見周屹天平安返京,心中驚恐,卻不見他討要公道,他心存僥倖,想著周屹天應是至今都不知幕後下黑手的人是他。 除夕那日,周屹天雖針對二房,但對他並無一絲深惡痛絕的模樣,他著實松了口氣。 原本他還盤算著等周屹天入兵部,被魏將軍封為騎郎將,統領騎兵前往漠北,到時在戰場上對他下手,取他性命更為容易,誰知今天一道聖旨前來,亂了一切盤算。 如今周屹天是生或死都已不重要,因為他若生,身為昆陽侯,縱使不立下功勳,只要他上過戰場,回京後處尊居顯已可預見。 若死,周屹天無後,侯爺之位後繼無人,昆陽侯府就此斷送在周屹天之手。 這一步棋徹底斷了二房所有的念想,這對父子果然如祖母所言,可惡至極。 「果然終究是血緣難斷。」周伯延嘲弄的揚起嘴角,「伯父一心為大哥盤算,而大哥也為伯父不惜變賣亡母嫁妝,為興善寺的神佛塑金身,真是父子情深。」 周堂堯看向亭外,沒有費心去看周伯延此刻的神情,他從未提過要替興善寺的神佛塑金身,但確實從兒子的手中拿到一筆香油錢,從送錢過來的顧良口中得知,兒子要他用這筆銀錢給神佛塑金身。 他雖不知兒子所圖為何,卻也收下了銀錢,對外默認兒子為了他變賣娘親嫁妝的傳言,但他很清楚,兒子絕不可能做出此事。 「怎麼?本侯爺處置娘親嫁妝,還得經過你點頭不成?」 周伯延看到大步走過來的周屹天,臉色微變。 周堂堯的陣底閃過波動,萬萬沒料到三日後要出征的周屹天會來。 周伯延的身子一僵。 周屹天不言不語,只是冷冷的看他。 周伯延強迫自己露出一抹笑,稱了一聲,「侯爺。」 「今日聖旨才下,你便迫不及待的上興善寺,周伯延,你如此沉不住氣,令人失望。」 周伯延用盡力氣才將笑容留在自己的臉上,「我不懂侯爺所言何意,我是奉祖母之命來請伯父回府。」 周屹天一哼,對他跨去一大步。 周伯延一驚,跌在後頭的椅上。 「我竟差點敗在你這個小嘍羅手中……」周屹天垂下眸子,聲音近乎低喃,「真是天大的笑話。」 周伯延驚恐的抬起頭,「侯爺,我不懂——」 「若你不懂,只怕天下無人能懂。」周屹天一哼,心中湧現的恨意令他恨不得伸手扭斷周伯延的脖子,但他終究忍住了,不想因為這條賤命毀了將要出征的計畫,「不過是個虛位,我看不上眼,給你也罷,但你錯在太多算計,在你計謀未成時,你就該有覺悟——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周伯延的臉色慘白,想要辯駁,但卻發不出聲響。 「滾!」周屹天不客氣的踢了他一腳。 周伯延被踢出了亭子,痛得在地上打滾,直不起身。 一旁小廝的連忙上前攙扶,主僕慌亂的離去。 周屹天不在乎周堂堯對自己動粗有何想法,只道我已跟老夫人交代分家。 分家?周堂堯的目光閃過疑問。 「你不會以為我會留著二房在昆陽侯府噁心自己吧?」 周堂堯轉動著手中的佛珠,最後才道:「老夫人不會點頭。」 「如今我才是正經的主子,她的思慮左右不了我。」所謂孝道、名聲,周屹天全不看在眼裡。 周仲醖好賭,欠下大筆外債,被他派人廢了一雙手臂,而二房此刻被逐出昆陽侯府,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去處,可惜他三日後要離京,看不到好戲。 「畢竟是一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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