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澄 > 濃情瑞士鍋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一句話拖住了羅凱鑒的腳步,她震驚地瞠大雙眼,猛地轉身凝向他。

  張玉娟耐著性子問道:「怎麼了?這裡不是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出去?」 看吧,果然這兩個孩子心裡都有鬼。

  「我……」大掌扭著門把左轉右轉,一會兒又不知所措地摩擦著褲管。「我沒有說這裡不好,我只是……想搬出去一個人住。」

  「可你爸媽將你託付給我——」張玉娟面露豫色,不著痕跡的打量女兒的反應。

  「我成年了,羅媽。」始終沒將視線離開過張玉娟的臉龐,他知道另一雙眼瞳也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他。「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不能再留在羅家,尤其在看破感情無望的此時。

  愛她愛了那麼多年,從不敢奢望她有回報自己感情的一天,但上天垂憐,讓他擁有一夜她的美麗,卻也因為這夜的美麗,讓他不得不正視彼此的需要和感情。

  她不要他,她的態度夠明確了,他不能再欺瞞自己,再堅持下去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甚至到達無法挽救的地步,他不任由自己如此頹喪下去,他得為自己找到一個喘息和療傷的空間。

  或許不見她會是一個好主意,時空的距離會讓人看清現實,儲備再次出發的勇氣,所以他決定離開。

  「這樣啊?」張玉娟踟躕了下。「小鑒,你覺得呢?」

  羅凱鑒猛然震了下,她不自覺地露出幽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眼瞼,「我……沒意見。」

  三個人都沉默了,過了好久,張玉娟淡淡地歎息。

  「好,既然不想住在這裡,羅媽媽也不勉強,你自己看著辦吧!」

  閻子厚動作很快,她不過出去和一個客戶商談理賠事宜,回到家,他已經離開了。

  「媽,猴子他……有沒有說要搬去哪裡?」可能在隔壁的閻家,因為那早在他搬家裡的一個禮拜後,便租出去了,承租了的房客姓廖,一家四口,偶爾還可以看見廖姓一家人,嘻嘻鬧鬧地由門前經過。

  「怎麼?人都走了才來問這個,你昨晚怎不問清楚?」張玉娟擦抹著桌子,埋怨地睞了她一眼。

  她早就相准閻子厚成為她的准女婿,可這丫頭就是不長眼,看不清那孩子對她再明顯不過的感情,有時候,她真懷疑這丫頭是不是她親生的?連她這個老女人都得一清二楚的事實,她這個女兒倒成了睜眼瞎子,半點都看不出來。

  「我……」囁嚅地微啟唇瓣,她也不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我沒料到他、會想搬出去。」正因如此,她昨晚也輾轉反側許久才昏沉睡去。

  「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放下手上的抹布,張玉娟拉開餐椅坐下。「前陣子不是還聽說,你們要合開一家什麼店的嗎?怎麼才一轉眼,兩個人又鬧翻了?」簡直比多變的氣候還難測。

  「沒有啊,我又沒有他鬧。」要搬出去是他的意思,為什麼受責備的人會是她?「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真的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看吧看吧,這麼遲鈍的女娃兒,怎麼可能是由她肚子裡生出來的?半點都沒遺傳到她精明的基因。

  茫然地搖了搖頭,羅凱鑒母親話中有話。「媽,你想說什麼?」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想插手也不想管,免得到頭來你又嫌我偏心。」這件事不曉得發生過多少回了,從他們倆小時候到現在,每回小鑒都責怪她這個做母親的心是歪的,歪向閻子厚那邊去,還直嚷著她不是自己親生的,子厚才是。

  「你本來就偏心嘛!」慢吞吞地走到母親身邊,同樣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每次我們吵架,挨駡的都是我,你這不是偏心是什麼?」有人母親是這麼當的嗎?人家胳臂都往裡彎,只有她的媽胳臂往外彎,孩子總是別人家的好。

  「那是因為你的個性衝動,哪一回不是你無理取鬧?」連考試考同分都能吵,這不是無理取鬧是什麼?

  「反正你就是疼他多一點。」她從不曾覺得自己有錯,唯有這一次,她感覺自己傷害了他,所以一顆心無論如何都不平靜。

  「我疼他還是為了你?」對女婿好一點是天經地義的事,到時候她嫁過去,吃的苦也會少一點,丈夫會多疼愛她一點,這又有什麼不對?「你這丫頭就是不懂事。」

  「我是不懂啊。」她低下頭,手指胡亂地在餐桌上亂撇。「你疼他是你偏心,關我什麼事?」她不喜歡別人總拿她和閻子厚比較,或許這是她莫名其妙的排斥吧!但她就是不喜歡。

  張玉娟看著她愁苦的神情,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她都說了不插手的,能不成真要拆穿子厚對她的愛意?這下豈不是自打嘴巴。

  「你是真看不出來是吧?」當真這麼遲鈍?完全看不出那孩子的心意?

  「什麼東西?」至少要給她一個實質的東西,這樣她才好認真的看個透徹啊。

  張玉娟翻翻白眼,索性起身將髒抹布拿去清洗。

  「媽!」倒是羅凱鑒耐不住幾天子,起身跟在張玉娟後頭走到水槽邊。「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樣沒頭沒腦的,教人心裡更不好受。

  「不懂就算了,就當你們沒緣分。」哎——想想真是可惜啊!那麼優秀的女婿人選就這麼由家門口溜走了,真是造化弄人。

  「什麼啦?」為何又牽扯到緣分兩字?老媽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別這樣吊人胃口,麻煩你說清楚好不好?」

  張玉娟提了一口氣,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僅是無奈地搖頭歎息。

  「媽!」她一向不是這麼打在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情,但不知怎的,母親的欲言又止硬是教她難安,一顆心像提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

  「反正事情都已經到這地步了,我沒什麼好說的。」擠了一大坨洗碗精到髒抹布上,索性一次洗他個乾乾淨淨,看能不能連心頭的煩亂也一併洗淨。

  「媽,你明明有話沒說出口,為什麼不一次說個明白?」她急得跺腳,在張玉娟身後走過來繞過去。

  「奇怪了,你不是老嫌子厚煩?當初你甚至不同意讓他搬到家裡來。」張玉娟不堪其擾,卻耐不住心頭的好奇,輕輕探她一探。「現在他主動搬走豈不是正合你意?反正你討厭他不是?」

  「我沒有討厭他!」焦躁地脫口而出,又後悔的發現自己似乎答得太快了,太突兀了,不由得呐呐改了口,「現在……沒有以前那麼討厭了……」

  「是嗎?」張玉娟扯開上揚的唇型,下一瞬間又拉成扁平的橫線。「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媽!」無力地撫著頸後,她猶如被困淺灘的跤龍,欲振乏力。

  「別再纏著我。」張玉娟終於下了最後通牒,將她趕離廚房。「去去去,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想知道什麼去問你姐,我想她應該可以給你所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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