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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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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有人驚呼,有人搖頭,再看貝蘭孫,眼中冰銳更加犀利,他抬手一揮,「如此,貝某今日就不客氣了。」 「了」字音落,雙方陣式齊動,纏鬥起來。立在遠處觀望,夜多部眾的蛇蟠陣並無稀奇處,陣形如蛇,繞繞跑跑,而遙池宮護衛的陣式卻如犬牙交錯,從東西兩方向蛇陣內咬入;兩方刀劍交錯,拳掌生塵,呼喝遍野,大約一刻工夫,蛇陣被沖散成三截,敗相已現,即是——遙池宮護衛將夜多部眾包圍在三個小圈內,另有一隊遙池宮護衛直沖閔友意,擒賊先擒王之意非常明顯。 寂滅子舉掌展平,做個空劈的姿勢,五道黑影倏然躍出,攔在沖來的遙池護宮衛前方,短兵相接,又是一陣刀光劍影。 後方大陣,前方小陣,觀望群雄未免波及,皆退隱于林木山石後,突然,兩道黑影自陣戰中躍起,在空中單打獨鬥,閔友意與貝蘭孫同時望去,各自認出是阿布與火火魯。他們在空中交錯,分開,旋踵錯拳,衣衫獵獵,時間一長,阿布略有不敵,腳下不穩,被火火魯一掌擊中,撞向一塊凸起的山石。 石塊如尖錐,若阿布撞上,肋骨必碎。閃電之間,數名夜多部眾回身欲救,然而,一道人影比他們更快。那人影不知從何處出現,遙池宮護衛只見衣衫僻眼,洪爐點雪間已將阿布拉離山石。 那人在半空中將阿布丟向寂滅子,自己卻游走于戰陣之中,遙池護衛只覺微風輕動,手中刀劍不知何時被卷走,再細看,原是那人脫了衫袍,一件又一件,全被他用來卷了兵器。 絳紫色薄紗罩袍卷走數柄長刀,拋在三丈外的樹下,立即,有人飛快撲去,將罩袍收起,再將長刀狠狠踩上一腳。 罩袍之後是一件月白廣袖綾袍,襟口袖口袍角各有一圈方形蛇紋,直接蓋在了火火魯臉上,那人隨著拋袍的動作送出一掌,將火火魯震傷吐血,如阿布那般向山石飛撞而去,遙池護衛驚呼之際,另一道身影破林而出,足尖在一名護衛肩頭輕輕一點,躍過眾人,救下火火魯。隨後,又有人上前奪回月白廣袖綾袍,丟出一句「暴殄天物」。 這道身影如靈蛇遊走霄霧,飄落無聲,墨如旋紋的發是落入眾人眼中的第一道風景。 外袍落盡,一身鈷藍長衫勾出俊挺的背影,他輕輕轉身,垂發拂唇,一雙眼,看盡眾生無數。 若說方才衣如「翩翩浮萍」,今時的一眼已是「吐芬揚烈」,此人,當應了一句「何光麗之難形」。 救下火火魯的是一名身形薄瘦的襦袍老者。 火火魯拭掉嘴邊血跡,謝過老者後,他搖晃站定,瞪看鈷藍身影,「你……你是……」 斂眼微羞,那人舉袖捂嘴,呵呵一笑,清澈的眸子迎上他,低聲道:「玄,我是玄……」 「恭迎我尊!」齊喝震雷遍響。 觀者被七破窟部眾的這聲叫喚震得耳麻眼花,心頭大駭,齊眼向那人望去:他是…… 南北西東,江湖上,與「北池雪蓮」貝蘭孫齊名者,是—— 南堂郁金玄十三! 「……」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放在胸口上拍了拍,玄十三垂眼無語。七破窟部眾未得他允許,竟也就這麼伏首不動,仿佛他們原本就是地上的石雕。直到餘音斷絕,只有風過沙沙聲時,玄十三才慢慢開口,語有嗔責:「你們……我不是早說過嗎,這麼大聲叫我前,先提醒我一下。」 抬頭,一雙邪眸送向觀望的群雄,流光照電之間,勾唇一笑。眾人呆呆盯著他的笑,只覺森森冷意拂面而來,明明讓人顫怵,卻又生生移不開眼睛。 鈷藍大袖輕輕一拂,他又道:「嫣,不嚇我,你就不開心,是不是?」 「……」閔友意沉默。叫都叫了,怎麼提醒? 「老頭,你是誰?」玄十三走向閔友意的同時,不忘回頭問一句。 此時,無論陣內陣外之人,都隨著玄十三這一問將視線投注在襦袍老者身上。他救人時顯露的武功,已召告群雄絕非泛泛之輩,有些年長者回憶江湖上如他這般年紀的成名之輩,暗暗猜測他的身份,卻不敢肯定。 襦袍老者向貝蘭孫望去一眼,環顧四周,搖頭一歎:「後生可畏,老夫貝錦倩。」 閔友意一聽這聲音,拍掌低叫:「啊,你是守刀的老頭。」 貝錦倩扭頭看他,端詳片刻,又盯著玄十三打量一陣,突然轉身向林間走去。遙池宮護衛讓出一道,他穿過後,直接來到饒奮藻所立之處。 四目相對,皆是華髮蒼蒼。 貝錦倩先一步打破沉默:「你我間的恩怨,何苦難為小輩們。我當年誤殺你子,欠你一命,今日,你要我斷手斷足方能解恨,我自斷便是。」 饒奮藻瞪著他,眼中是一段難解的怨恨。 「饒兄,」貝錦倩苦笑,「當年誤殺,我心生愧疚,封刀退隱。我曾發誓,有生之年絕不出洞,我以為你我無緣再見,沒想到還有今日。小輩們戲鬧江湖,後生可畏,我多得醜相禪師開導,今日才悟得拿起與放下。」他向貝蘭孫投去一瞥,眼中既有慈愛,亦有愧疚,「我兒蘭孫,自幼失母……我身為人父,亦對他有愧,我殺你一子,償你一命,是否能化去你心中怨恨,別再為難我兒?」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一聲清亮佛喏,坡林裡走出一名小和尚,他身後跟著一名臉有疤痕的老和尚。那疤痕觸目驚心,令老和尚看上去有些醜怵之態,而小和尚眉清目秀,僧袍鼓風,倒頗有些法相莊嚴的味道,眾人聽他道:「饒蘭若,貝蘭若,冤家宜解不宜結,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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