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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這便是——

  一襲猩紅七重染,一般妝樣百般嬌!

  如今,柰攀閣二樓其中的一間是她的客房,一樓則堆滿了繡線、衣架、剪刀,已成了一間小型繡坊。自從連雲閣被毀,宮裡護衛忙著修整,她是看不懂樓閣搭建啦,只知道他們一邊拆,一邊釘,拆拆釘釘,丁丁當當,扛著木頭石頭跑來跑去,宮裡的女眷不勝其擾,又因梅非遙常往她這兒跑,連帶的,女眷們全集中到柰攀閣周圍,手持三尺銀劍……

  好吧,好吧,她猜她們其實是奉貝蘭孫之命守護夫人。貝蘭孫忌諱的大概是閔友意的風流之名,畢竟他見了梅非遙後,棄「漸海鱗牙」如敝帚,還送上代表他花名的玉扇墜,居心之邪惡令人不得不防。

  問題是,防……得了嗎?

  人能風流到何種程度,卻又令人全無憎惡?

  百聞不如一見,前輩說再多,也不如她親眼所見來得真切。十天來,閔友意天天出現在遙池宮,若明目張膽說「我要勾引你妻子」,貝蘭孫必定不會讓他無痛無傷地離開,偏偏這些天他來去自如,貝蘭孫一點辦法也沒。

  為何?

  只因他不若尋常登徒浪子般見了美人便撲過去,初時只繞在她身邊,美其名——教徒兒學劍。

  就因為這個理由,她的刺繡進程大大縮退,一日竟然繡不完一隻袖口的花紋。

  真是、真是,學什麼不好,為什麼要教她學劍?

  她呢,本就是一個沒什麼脾氣的人,聽話,不頑固,既然他要教,她學便是了,反正繡嫁袍不急在一天兩天,她也想瞧瞧名動武林的窟佛賽究竟會有個怎樣的結果,而她看到的……

  「閨中少婦不曾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明知梅非遙已為人妻,他竟然故意提起「閨怨」。

  「晝永無人深院靜,一枕春醒,猶未臨鏡。簾卷新蟾光射影,連忙掠起鶫松鬢。對景沉吟嗟沒興,薄幸不來,空把杯盤。休道婦人多水性,今宵獨自言無定。」

  好一首蝶戀花,好一句休道婦人多水性。言下之意,縱然梅非遙有了宮柳之心,也是人之常情:非是婦人水性楊花,只是一枕春醒,空把杯盤,對景細思,原來,那薄幸之人不值得等待。

  「相和歌,芰荷香,黛眉倚綠窗,盡人憐。望月心見意,月移人不移。」

  他已經開始人約黃昏後了,望月心見意,暗含他的字「友意」,月移人不移,表明等不到相約之人,他不會離開。

  只是,閔友意每次出現在遙池宮,總會有貝蘭孫有一番打鬥,今日亦不例外。

  柰攀閣外,一白一藍兩道身影正打鬥得難捨難分。貝蘭孫素來是一身白袍,他今日穿的是疊雪綢袍,襟、袖、肩腋、袍底各鑲了一層厚厚的雪裘絨,在勁氣鼓動之下,仿佛謫仙;閔友意則是一身色澤漸變的藍袍,從領至尾,衣色由淺入深,仿若天地間所有的藍皆棲伏在這件衣上,肩領處是泛白的藍,腰部是晴天清空的藍,及裾角處則為深黝至極的藍,偏那深藍中夾著芝麻大小的白點,一眼看去,倒像春之女神踏著夜雲迎面襲來,香鬱醉人。

  「望月心見意……」倚窗而坐的女子搖搖手中的紙,突回頭沖繡花的女子道,「淹兒,關於閔友意……關於玉扇公子的趣事,能說來聽聽嗎?」

  「你喜歡他?」

  「……不知道,但我不討厭他。」

  針尖一頓,長孫淹含笑搖頭。不討厭……青山嫵媚,玉扇窈窕,情貌在顏,只會令見者心喜,又何來討厭?

  「淹兒,他怎會收你為徒呢。」輕喃著,這一句,不是疑問。

  「……」

  「淹兒,你的性子……怎麼說呢,你總是那麼事不關己。」梅非遙盯著心思全在針線上的女子,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進耳,逕自道,「你親眼看到七破窟和七佛伽藍開賽,他們要宮主……」想起長孫淹的形容,梅非遙悶笑不已,她無法想像宮主扛著大刀請罪是什麼模樣。

  「宮主在回來的路上應該聽到風聲……吧?」原本誰都不提此事,自從閔友意出現,一拳一腳中向貝蘭孫說明賽事情況,長孫淹也不隱瞞什麼,將自己在七佛伽藍所見所聞一一告訴了梅非遙。

  「你說他們怎會將宮主也扯進比賽裡?」梅非遙百思不解,「江湖人都這麼奇怪?」

  「宮主也是江湖人……吧?」長孫淹轉眸看她。有名有號的哦!

  梅非遙在她的注視下搖頭,「不知道,我倒覺得宮主是生意人,你瞧,宮主一沒有在外面無事閒蕩,二沒有故意找人比武,花在做生意上的時間倒是比較多。不過……嘿嘿……我喜歡那些武林人送給宮主的名號。」

  北池雪蓮……那碧玉天池之上,白衣翻飛,天地也為之失色之人,如淨蓮般……

  她的宮主……紅唇淺彎,含情雙眸一時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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