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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針葉 > 意品悠遊 | 上頁 下頁


  黑布靴邊沿沾滿灰塵,一身白袍微現汙塵,腰間系一條白色腰帶,長長的腰帶垂在左腰側,帶角染了些淺紫。此人神姿俊朗,一雙眉眼猶如冷春細雨中欲綻未綻的杏花,勾魂攝魄。他的頭髮很短,飄飄散散垂打在眉梢眼角,長度只及肩下,雖然怪異,卻別有風味。如此俊姿,本當意氣風發,無奈他卻滿臉摧頹,只得「堪悲」二字。

  縱然如此,依然不掩其光華。

  好……好事多磨啊!眾賓客心中暗暗歎息,不知是何方俠士尋著今天的大喜日子來尋仇。

  掃視賓客,白袍公子動動唇,輕吐一句歎息:「水兒……」

  這一歎,引得猩紅嫁衣一震,裙擺微搖。

  「巫山小女隔雲別,松花春風山上發,綠蓋獨穿香徑歸,白馬花竿前孑孑……」白袍公子輕吟著,緩緩向一雙新人走去,「蜀江風澹水如羅,墮蘭誰泛相經過……」

  「過」字音落,眾賓客中有飽讀讀書的,已聽清他吟的是唐代詩人李賀的《相和歌辭·神弦別曲》。取這首詩,大概是詩中隱了水莊主愛女的名字。

  「蜀江風澹……水如羅……」低語飄出紅綾蓋,紅鞋終是邁前了一步,「閔……」

  「站住!」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搶先一步,抬手欲攔住白袍公子,可惜身未欺近,眾人眼前一花,他已繞過管事阻攔的手臂,直沖新人而去。

  他虛晃這一步,無意中顯露絕塵輕功,見此情景,已有些性直魯莽的江湖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淺紫腰帶輕輕搖晃,他又走了三步。

  「公子來此,可是喝喜酒?」另一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又攔了出來。

  他袖尾一動,一道聲音極快地插進來,那名管事聽後,腳步讓開——

  「公子既然來了,賀某自當酒水款待,還請多喝幾杯。」

  白袍公子不看他,只向水如羅走去。俊目含傷,飛鴻望斷,此人本就是名俊公子,一步一步,如冷雨灑落半掩的窗櫺,隨風飄入心口,不由令人心憐。

  「水兒……」一步步接近,他的手向懷裡伸去,似要拿出什麼東西來。

  「這位公子,打斷賀盟主和夫人拜堂可不好。」已有江湖人出聲阻止,人也上前一步。

  「你給老子閉嘴!」換上與幽怨完全不同的神色,白袍公子俊顏含煞,凶巴巴丟去一句。

  這一句,讓所有人同時嗆到口水:不妙不妙,看來這位俊公子是一株很嗆人的杏花啊……

  當臉再次轉向水如羅時,白袍公子又是一副悲傷的模樣,變臉之速,令人瞠目,「水兒,我不是來壞你姻緣,只恨你我……你我……」

  恨不相逢未嫁時——已有賓客在心底默默為他接下嚥在喉中的話。

  此時,賓客中,一名白須老者終於看不過眼,「呼」地跳出來,「小子,還不退下。」

  「水兒,我只是送一件禮物給你。怎麼說,也是我答應過……」白袍公子心俱神往,卻又萬念俱灰,手未及從衣中抽出,白須前輩的掌風已掃到發角。

  紅蟒袍、紅腰帶,紅巾垂頰,賀夏景眼見那白須老者動手,倒也未出聲阻止,只將身子向前一攔,擋住了水如羅再欲邁出的一步。

  白髮老者的武功已入反璞歸真之境,簡簡單單一招小擒拿,夾著淩厲的掌風直擊男子肩頭,同時腳下微閃,使出一招「倒擺蓮」擊向男子下盤。

  掌風吹發,杏花眼迎風一閃,目不斜視。在白須長者的掌觸到他肩頭的前一瞬,他突然淩空躍起,眼神稍能跟上他動作的賓客霎時瞪目——他以兩指為旋轉點,整個身子完全越過白須長者,在他頭頂旋空一翻,直落一對新人面前,距離賀夏景只有一尺之遙。

  賀夏景神色不動,眼角餘光卻銳利一閃。

  白袍俊公子與賀夏景對望不過須臾,那白須老者已從後方襲了過來,他突然轉身,失了蹤影。白須老者大驚,定眼細看,才發覺那俊公子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蹲在地上,對著他的下盤就是一腳,同時一手撐地,身體畫個優美的半弧,落地時曲膝半跪,一掌前撐,另一手中牢牢然托著一物,繞過紅蟒新郎,直直送到紅巾的下方。從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讓頭蓋紅巾的水如羅瞧個一清二楚。

  他手裡是一顆珠子,一顆有著許多窟窿的淺藍色琉璃珠。

  「當日,我應了送你九曲珠,今日,就當我……」他語有哽咽,緩頓片刻才道,「送你……與他……永偕白頭。」

  「友意……」紅帕落地,水如羅嬌容如芙,盈盈淚眼,皆展現在賓客眼中。

  「水兒……」男子緩緩起身,將珠放到她手心。

  突然,青天白日下,一聲朗朗大笑不合時宜地響起——

  「好,好一招童子拜觀音。」

  他這一招,明眼的知道,看似尋常,要使出來卻非得深厚功力才可。他身體柔韌,一掌拍下地,力度不僅要讓自己躍起,還得保持地板的大理石不受任何損傷。

  白袍公子向發聲的方向斜斜瞥去一眼,突然捂嘴劇烈咳嗽,指間滲出絲絲紅意。

  「友意,你受傷了?」水如羅上前欲扶,他卻急退三步。

  「水兒,沒事沒事,我八百里快騎日夜不停,連趕五天四夜,就為今日見你一面。」他垂下大袖,別開眼笑。

  紅帕之下,一雙濃彩明眸早已濕意盈盈,「友意……」

  「你我……你我……」連吐兩句「你我」,再吐不出一句話來,他淒然一笑,舉袖胡亂拭去嘴邊的血跡,不想這一拭,倒讓他的唇色更見冶豔。

  他闖入喜堂,賓客早已在心中暗猜他的身份。水如羅一聲「友意」,已有賓客大驚失色,賀夏景冷靜自持的面具至此終於土崩瓦解,鐵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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