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淺葉情深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小手抓著他的衣袍,以防止自己不小心滑下馬背,淺葉驚詫抬頭,「你、你當她們是什麼?人怎麼能掛著?」

  「你不是喜愛她們嗎?」他連千歲蝙蝠都能捉來,何況是些姑娘家。

  「我、我什麼時候喜愛她們了?」抓在袍上的手緊了緊,她虛弱地搖頭,為他的可怕想法,「你、你不會想把她們掛在穀裡曬乾吧?」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撫上胸前的小手,他笑。剛才他還真苦惱怎麼把那麼多姑娘掛在崖上。

  「什麼叫我是這麼想的?葉晨沙,你少打馬虎眼!」坐正身子,她有了惱意,聲音不覺揚起,「我不喜歡燈籠,也不喜歡提著燈籠的姑娘,我喜歡的是你,愛的也是你。你呢,你當我是什麼,一個稀奇好玩的草妖對吧?沒事供你打發時間,讓你沒那麼悶對吧?還是……你根本就當我是寵物,是玩意兒?是你無聊時的樂趣?」頓了頓,深吸口氣,她繼續,「我想關心你,你卻什麼也不讓我管。我喜愛你乾淨的樣子,你卻總是找些劍啊爪子的刺得自己滿身是血。我以後不想看到你胸上刺了個大窟窿,不想看你滿身是血,更不喜歡你再說『你別管』這三個字。不喜歡不喜歡!你明白嗎?明白我說什麼吧?」

  劈裡啪啦倒豆子般說了一大堆,淺葉小臉通紅——氣出來的。

  「……明白。」盯著紅豔的小臉,他點頭,稀奇她顯出人類的情緒。

  「明白什麼?」他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明白。

  「明白……你,愛我。」最後兩字輕吐於耳畔,淺葉聽到他胸膛傳來震動。正氣惱他一派不痛不癢的笑,溫熱的唇早已貼在耳邊,就聽他輕聲念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淺葉,我……愛你。」

  淺葉?他喚她淺葉?

  這個十年前喚她老妖精,而今只叫她淺淺的男人,居然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全名?為什麼?

  等她相信他口中的「淺葉」是指她,而不是那些淺葉組淺葉令後,隨後的那句「愛你」更是驚上加驚。

  不信,她不信,「不……不是玩意兒?」柔柔的聲音中帶了些興奮。

  「玩意兒?」緊抓在胸上的小手令他感到一絲顫抖,「我什麼時候說你是玩意兒了?」掬在手裡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她是他的寶呀!

  「你、你上次明明說無響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綠眸子裡滿是指控。

  「他是玩意兒呀!」不然放個整天想殺他的人在身邊幹嗎?為的就是解悶。

  「你……」這人,太目中無人了!「你逗無響殺你,根本只是為打發時間。我呢,你逗我開心,是不是因為太無聊太沒趣,也是打發時間?」知道自己不該生氣,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生氣的臉有點紅,卻擺脫不了天生的嬌懶之態。食指在那抹酡紅上劃了劃,他笑,「淺淺,是什麼讓你以為……嗯,你是我的玩意兒?」他何曾讓她如此以為了?

  「那……你愛我什麼呢?妖容?還是妖力?我不怎麼厲害的。」紅唇抿起,她放開捏緊在他衣上的手。

  「呵呵,我知道,你很懶散,沒什麼上進心,不喜歡修煉。我知道!」好明瞭的語氣。

  「你……」他是諷刺她。

  「但是,我愛你的眼睛、愛你的眉毛、愛你的唇、愛你的身子、愛你……整個的全部。」

  愛她的……身子?這一句引來她的皺眉,而接下來的一句卻讓她綠眸熠熠生輝,向來散漫無謂的俏臉竟然現出難得一見的得意,「愛我的全部?」

  「嗯。」

  「不是玩意兒?」

  「不是。」

  「那……我要幫你,不許再說『你別管』。」愛他,自然就想幫著他。

  「好,不說。」他點頭,寵溺之極。正當莞爾間,前方三人因他的慢步而策馬返回。

  莊舟道:「主人,可要停馬歇腳?」

  「不必。」搖頭微笑,葉晨沙懷緊細腰上的手臂,任馬兒自在行走。不坐馬車,就是想讓她順道欣賞路途風光。

  「淺小姐可要喝水?」莊舟善解人意地遞上水袋。方才她劈裡啪啦的時間真夠長的,應該補充口水才是。說實在,他也是初次聽她一口氣說這麼多。

  接過水袋抱在胸口,淺葉嚅了嚅唇,終究歎了口氣,決定不虐待自己乾渴的喉。

  微風拂過,見太陽升上正空,四匹馬搖了搖鬃膨的馬尾,繼續行程。馬蹄「滴答滴答」地在道上踏著,揚起淡黃的灰塵。馬背上,男人的笑臉重拾溫柔,不時低頭望望懷中臉紅的女子,寵溺盡現。

  「葉晨沙。」伴著蹄音,道上飄起女子的聲音。

  「嗯?」

  「你方才叫我什麼?」

  「淺淺。」

  「不是。」

  「呵呵……」低醇的笑慢慢揚起,和著馬蹄輕打,愉悅著。

  他的妖兒啊,十年流逝,她只是習慣了他的束縛,卻不曾真正去面對他。心之深處,她會討厭他吧?百年之後,她還會記得他嗎?記得喚作葉晨沙的男人?為她,他棄了魂丟了魄,只為換來與她相系的牽絆。

  貪戀哪,越貪越戀則越怕失去。世人總說他嗜血無情,對,他殺人,他兇殘成性。但他就是……愛她,無論歲月如何變幻,他只愛她呀!

  愛這株妖草,愛這個幻成女子形態、名為淺葉的……妖姬。

  莊舟瘋了,在回穀後。

  葉晨沙所謂的「回谷」,根本是重複著遊山玩水。等到身置淺葉穀,已是一個月又二十七天之後。秋凡衣劈面送來的冷森眼神、穀中堆積待理的繁雜事務、夏無響依然不死心地暗中刺殺,皆成為他以下數月來的噩夢。

  他是招誰還是惹誰啦?凡衣代他打理穀中事務,心情陰鬱情有可原;無響素來以刺殺葉晨沙為目標,人盡皆知的秘密自不必掛心;但,秋冥語的陰陽怪氣可就有點冤了。就因為離穀的數月讓凡衣太勞累,所以他這個為人兄長的要代為出頭,瞪得他頭皮發麻。

  「冥語,你要再瞪我一眼,我讓你殺到海裡去。」哼哼,現下正有一筆買賣,買家要殺的可是海上數一數二的狠角,反正他水性好,乾脆把他丟到海裡喂魚。撫著留在穀中數月未見的愛鳥,莊舟陰陰地盤算。

  「莊管事,你散心散了幾個月,真好命呀!」為什麼他跟著主子遊山玩水,他們卻窩在穀裡為越來越多的麻雀頭痛,還得分心替他照顧該死的鸚鵡。涼涼地看著他埋在一堆卷冊中,秋冥語毫不同情。

  「我哪裡散心,若不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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