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淺葉情深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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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早就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剛回來嗎?」石樓內飄出輕輕的笑聲。 「對。」沉靜心神,夏無響狂傲一笑,沖石樓大叫,「別忘了,我入你門下,是為殺你而來。」 「我記得。」樓內男子依舊輕笑,「只要你能殺得了我,淺葉谷主人的位置,由你來坐。」 「我一定會。」撂下決心,夏無響捏緊五指,消去莫名的緊張。 他入淺葉組不過一個寒暑,但他的目標,是成為人人聞之變色的淺葉谷主人。只要……他殺得了石樓內的男人——葉晨沙。 葉晨沙是個……讓他佩服,也能挑動他殺心的男人。 無可否認,淺葉組是個不像殺手的殺手組織。整個山頭,方圓千里全是淺葉組的苑地。在世人眼中連綿不絕的群山深森,淵壑奇珍,不過是葉晨沙家中的後院。一個財力雄厚的人,做什麼不好,卻偏偏要做殺手。這個男人的心思太深沉了! 淺葉組十年前不過一個聲寂無名的小型暗殺組織,是大元朝廷設於政外的影性質組織,故葉晨沙之父葉驚天能有如此寬廣的山頭。葉驚天兇狠殘忍,對親生兒子也不例外。在他眼中,只有殺手,沒有親情;不殺人,就要被人殺。在紛亂的格局中,這是血的生存法則。 不知何因,十年前,葉晨沙弑父,以十八歲的年紀坐上殺手組首領的位置,盡收其父家業,將組織遷於深淵之下。若非有人引領,沒人知道深崖絕壁下,竟有如此精美的景致。 從此,朝廷的暗殺組織消失,淺葉組響徹江湖,人人聞之變色。 這個組織夠恨,夠絕——淺葉令出,無一活口。全是葉晨沙的功勞。 因為他夠恨,所以組下不夠恨的人,不是任務失敗丟了性命,就因膽小懼怕,被人剁了做草肥,滅口手段之高明、之殘忍、之無情,到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但這樣一個男人,居然愛草如命,愛到……近乎癡狂。 草呢,不值錢的東西,遍地皆是,一種十分輕賤的植物,有必要如此癡狂嗎? 葉晨沙愛草,穀中盡人皆知。即便是不懂事的臭鳥,也只敢停在樹上亂叫亂跳,而不敢胡亂咬壞地上的綠草,特別是淺葉苑內,那株一人來高的蘭草。 蘭草長到人高,倒也算是稀奇之物,但,值得如此珍藏嗎? 穀中,是人皆知,葉晨沙愛那珠蘭草,愛到……唉,愛到讓世間眾人聽草變色,特別是「淺葉」兩字,如魑魅降世,閻羅索命。 淺葉,是樓中女人的名字。 夏無響非常好奇,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冷血無情的葉晨沙如癡如狂? 「行了,快出去,你身上的血腥味太濃了,她不喜歡。」樓內又傳來輕忽的低沉男音,隱約可以聽到疲憊的哈欠聲。 「屬下告退。」突然變冷的氣息讓他的掌心沁出一層細汗,低頭斂眉,夏無響看到手掌上乾枯的鷹血。 「對了,若是沒事,你去幫幫莊舟,他一人調教一群人,也挺吃力的。」剛剛掩好厚重的朱門,空曠的院內又飄出輕輕的歎息。 「我會的。」聽到「莊舟」兩字,夏無響面色一僵,想起那條……鳥的量詞似乎為「只」……那只令他殺而後快的該死鸚鵡。 待他走後,淺葉苑回復素有的寧靜,非常非常之靜,靜得只能聽到風吹草舞的沙沙聲。 這兒,是穀中最安靜的苑子,安靜得……近乎詭異。 「你在睡覺嗎?」溫柔的話語來自一位俊美男子。 斯文的樣子,白色錦袍以玉帶隨意束緊於腰間,襟口微敞,袍角繡著一棵青悠悠的蘭草,任人看到都不會將其聯想成聞之變色的殺手組首領,但他是。 當朝統治者對他又恨又懼,他們會出天價買淺葉組除去政見不和派,也怕敵派以同樣手段取自家性命;貴族富商對他既懼又怕,只要葉晨沙出現的地方,不論好壞,無一活口;平民百姓則將他作為嚇唬頑皮孩子的魔頭壞蛋。 這個人人畏懼的男人,此刻卻趴在遍地綠草中,輕輕對著曬太陽的綠衫女子低語,眼中的溫柔恐怕自己也不知。 見日頭漸炎,葉晨沙隨手撈起精雕細刻的龍骨油紙傘,撐開形成一方陰影,為女子掩去刺目陽光,讓她睡得安穩。 女子斜臥的身子動了動,慢慢抬起頭,枕上他的腿,調成舒服的姿勢,無聲無語。 「不想和我說話嗎?」任女子枕著他的腿,葉晨沙再度開口。 「不想。」淡淡的聲音從他腿邊傳來。 「我又哪裡惹你生氣了?」 「……我要出去玩。」女子賭氣似的說,軟軟的嗓音不是撒嬌,音質天成。 「好,想去哪兒,我陪你。」他一口答應,非常之通容。 「不要你陪。」女子慢慢翻轉身體,仰臥的瞳與他對視。 她明明有能力出去,為什麼遇到他後,她引以為傲的能力全化為軟綿綿的慵懶,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是妖啊,一株活了六百年的草妖啊,竟然被一個凡人束了自由,怎可能? 細眉明眸染上困惑,白玉無骨的手慢慢移向上方形成陰影的面容,停在頰畔輕輕撫摸。很光滑,絲毫感覺不到胡碴扎手的麻痛。他總是把自己的臉弄得很乾淨,很光滑,讓她摸起來很舒服。 葉晨沙,在她上百歲的年齡下,他不過是個小毛孩子罷了,緣何能將她困於低幽的草穀?何況,她至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恩將仇報的傢伙! 想到被困於此,女子淡淡的神色起了變化,明眸瞪圓了些,卻依然嬌懶。 她不明白,他在山谷中的荒涼之地建起世人眼中恐怖的殺手組織,以她的名字命名,以她的喜好種植穀中的植物,讓世人聽到她的名字便聲色俱變,驚恐難安。為什麼?他故意害她嗎?抹黑她的道行和修行,讓她遠離朋友,故意…… 淺葉出,絕命誅! 就算住在與世隔絕的穀底,她依然在其他人口中聽到或多或少的傳聞。此六字一出,方圓百里絕無活口。淺葉出……淺葉……是她的名字,但他讓她的名字成了死亡和血腥的象徵。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害她。 「淺淺,你在勾引我嗎?」耳畔突地傳來一陣熱氣,轉眼他已捉住她逕自撫摸的小手,放在唇邊輕噬。 「唉——」她歎氣,極輕極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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