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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城外杜家夫人夢見已故的杜老爺,想借此問問家宅歲辰。」

  「嗯……這些不上道的夢境交堂中先生測測不就成了,幹嗎一目一目記下?」看得他頭昏昏眼花花。難怪三哥在解夢堂裡坐了兩天,說什麼也不願幫爹分擔祖宗事業。現下看來,他也願意同三哥一樣風流……不,他品德端正,又有凡衣這麼個可人的妻子,才不會流連章台梨園呢,最多,抱著凡衣喝茶聽戲,嘿嘿,凡衣啊……

  揮退領事,周十八看向身邊面無表情的人兒,依舊的陰柔美公子打扮,安靜陪著他坐了半天,想是悶壞了,黑幽的眸子半閉半張,俏皮誘人。

  看什麼呢,盯著窗外一眨不眨的?

  順著她的眼光,周十八看到——一個日本武者。武者站在街角處,額高眼深,一看便知非中土人氏。

  凡衣……武者……武者……凡衣……怎麼看上去有點熟悉的感覺?

  來來回回梭巡,周十八終於發現兩人有何相似——兩人臉上全是那種不痛不癢的笑,眼睛同樣的幽深如死水。

  武者眼睛像不像死水不關他的事,就算那人眼睛像一潭泥水他也不會介意。但,盯著他的凡衣看就是不行。走到窗邊,刻意擋去兩人對視的目光,也如願將那潭深水翦眼吸引到自己身上。

  「凡——」濃情地輕問,不幸被門外飛來的嬌呼打斷。

  「公子!」釣雪踢開廳門,身一飄到了秋凡衣身側。

  「累了!」舉起衣袖為她拭汗,秋凡衣面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笑意,「如何?」

  昨晚她親自去投石問路,就不信那些日本武者沉得住氣。

  「有——喂,你拉我幹嗎?」正要貼著秋凡衣的耳邊說話,不想某個面色陰沉的男人一把隔開,硬是將她拉離秋凡衣三尺。

  「凡衣,有什麼話我不能聽嗎?」他不喜歡她的神秘,他要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來慶元城究竟想幹什麼。何況,她都已經看到他自小養到大的地肺了呀,他把什麼都告訴她了,她怎能忍心還拒他於心房之外?

  他是真的真的寵她,真的真的想娶她呀!所以,說他厚臉皮也好、說他霸道也行,他就是要知道她這些天在幹嗎。而且,堅決不准那兩個丫頭沒事貼著凡衣。

  凡衣散開烏髮的女子模樣已經夠誘人了,扮成公子模樣更是風華絕雅,讓人雌雄莫辨,偏偏兩個丫頭總愛以卿卿我我引人誤會的姿態說話,看得他的臉越來越長,也越來越黑。

  凡衣心情好,喂她們吃顆花生,他不介意;凡衣興致來了,點點她們的臉啊唇啊的,他也不介意;凡衣體貼,為她們拭拭汗,他更不介意。但是,兩個丫頭丈著凡衣的親近,故意在她身上蹭來蹭去的,他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的介意!

  全是姑娘家,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不行,絕對不允許!成親後他還得提點提點,最好讓凡衣將那兩丫頭趕得遠遠的,特別是叫散煙的丫頭,沒事總拿帶火的眼睛瞪他,趕得遠越好。

  哼哼哼!細眼陰森森眯了起來,俊臉染上一絲詭黠。

  就在周十八想著如何讓凡衣遠離散煙釣雪時,釣雪早已將查到的消息低聲稟明於她。

  垂斂翦眼,秋凡衣靜靜思索片刻,正要詢問,卻見周十八又拉開釣雪,展臂搭在她肩上,腦袋在肩窩處磨來磨去,神情……委屈?

  「幹嗎?」她已經陪他在解夢分堂坐了一整天,他有什麼好委屈的?

  「凡衣,我寵你,你都不理我。」他控訴。

  「是嗎?」怎樣才算理他?秋凡衣眼角微挑。在淺葉穀裡,就連大哥也不曾要求她寸步不離地跟著,陪了他一天,已經夠給面子了,這還叫不理他?

  「你說我『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將進死路』!」從那晚起,他就以賺錢為人生首要目標。

  「你有三十了嗎?」好笑地斜了斜頸邊的黑腦袋瓜子,她沖釣雪使個眼色,示意她注意窗外盯著她們的日本武者。

  「沒有,為夫今年二十五,等過了明年四月初九,為夫就二十六了。」趁機香了香秀頸,他一口一個「為夫」,稱呼作響。

  厚臉皮!暗呸著,釣雪別開眼,看不爽他怪沒男兒氣質的撒嬌模樣。

  「才二十五啊,還沒到五十呢,進不了死路。」秋凡衣戲諷,分神看了看窗外。

  察覺她輕微的傾首,周十八又蹭了半晌,方抬頭,正色問:「凡衣,你認識那個日本武者?」

  兩人眼中相似的情感讓他心中升起猜疑,那日本武者不會是……凡衣的舊識吧?嚴重點,根本就是他的——敵人!

  專和他搶凡衣的敵人,不能放過!細眼又眯了起來,黑髮在無風的廳內微微揚了揚,幽藍劃過黑眸,射向窗外負手遠立的武者。

  「公子,他走了!」釣雪驀地開口,正待回頭,身後竟響起滿是寒氣的鬼魅聲音——

  「他是誰?」嗚……嗚……陣陣陰氣吹在釣雪垂下的烏髮上,引來全身寒戰。

  「他是……哇,你突然在我身後出聲幹嗎,想嚇死我?」驚醒回神,釣雪美目睜大,跑回秋凡衣身邊,「公子,他欺負我!」

  「釣雪,要我說多少遍?凡衣是女子,是我的妻子,在外人面前叫公子我不反對,可別在我面前叫。」當他沒脾氣嗎?

  哼!下巴傲然一抬,釣雪眼中全是輕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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