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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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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忙腳亂為秋凡衣扣上衣領,周十八嗔怪地瞪向自家手足。他這三哥住在西院,鮮少跑到東院來;現在正是香燈初上的好時辰,他在家裡已經是奇跡了。 「我……我剛才在路上聽說,你喜歡一個白袍的公子,就是他?」身後目瞪口呆的人正是周十三。左瞅右瞧了半晌,看著自家兄弟微有薄責的眼神,再瞧著秋凡衣坐在他家小八身上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只得歎氣。 唉,方才在街上聽得繪聲繪色,他特地拋下美豔的花娘回來「關心」弟弟,竟看到自家最乖的小弟懷中抱著一位秀氣的公子哥兒,袍子都解了一半,那模樣似乎……似乎…… 「十八,爹知道嗎?」身為敗家子當然沒立場教訓兄弟,他只能做幫兇。 「知道。」他老早就告訴爹要娶凡衣了,「三哥,你這個時辰找我,有事嗎?」 就算沒事也變得有事啦!周十三暗歎一聲,道:「我……我只是路過……你們忙你們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點了點腳,他決定離開。臨行前,他仍是禮貌地對上秋凡衣趣味的眸子,心中不由感歎:好俊的公子哥兒,莫怪自家小弟著了迷。正待瞧得仔細—— 「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秋凡衣清冷開口。 「呃?」 「你盯著我瞧什麼?」她這一句未得到周十三的回答,倒引來周十八的瞪眼。 「三哥,你看什麼?凡衣臉上有什麼髒東西?」色迷迷的毛手在光滑的小臉上摸了摸,手主人瞪向自家兄弟。 他的舉動又引來周十三的感歎——他家小弟真是熱情呢! 「沒什麼,這位……」 「秋。」 「秋公子,在下是十八的三哥,我這弟弟以後還請多多……」他這幫兇可真是幫得徹底,就不知老爹會不會氣暈過去。 「多多什麼?三哥,你到我這兒來到底有什麼事?」他繞在秋凡衣身上毫不掩飾的打量惹來周十八不滿。 「沒事沒事。」趕緊搖手,周十三只得收回目光,挺起胸讓自己看上去很豪爽的樣子,舉手拍上秋凡衣的肩……咦,拍不到?盯著擋往自己的手,他苦笑,「十八,我只是拍拍秋公子,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推開他的手,周十八雙眼一轉,「三哥,爹這些天找你找得急,要不你多坐一會兒,我讓緣伯請爹過來——」 「不用了,我很忙!」雙手猛搖,周十三臉如見鬼,「我走了,十八你可千萬別告訴爹我來過這兒,記住啦!」 啦字口中繞,人已經跑到院門外去了。 院中靜了靜,又開始響起周十八討好的聲音和秋凡衣若有若無的輕應。拐角的廂房內,正苦著臉磨墨的兩人相視一笑,為周十三的幸運。 方才在門縫中看著周十三抬手,她家統領袍中的雙指早已並成劍式,若不是周十八輕輕一擋,周十三的手不是被她們給剁掉,便是被統領給廢了。 唉,她家統領素來不喜與人親近,這周十八……似乎有些例外,不,是大大的例外! 越盯著周十八看,秋凡衣越覺得心火直漲。 這三天,他對她可謂討好至極。拉著散煙釣雪在外逛了一圈,回房便看到一堆白袍疊放在床上,香氣撲鼻。白袍也就罷,誰知掀開袍子,裡面竟是一堆姑娘家的合歡襟(注:元代女子的貼身衣物被稱為合歡襟),乍看一眼,還真是光彩照人:金黃的牡丹、游水的鴛鴦、喜鵲飛翹枝、龍鳳並蒂蓮……件件鮮紅襟子上繡得五彩繽紛。 三人正大眼小眼奇怪之際,那傢伙不知從哪兒角落裡躥出來,抱著一堆薰香,說是海外運來的龍涎香,氣味淡而不膩,熏上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她只是不愛聞臭味,可沒說一定喜歡香味。香味過濃就成了變相的惡臭,還熏上一年半載呢,她當時聞著就腿軟。更可笑,半夜三更的時辰,他拉了個中年美婦人跑來,說是白天難得找到她的人影,特地等到夜深睡下的時辰帶著他娘來見她,就這麼大咧咧吵醒她難得的美夢。 剛睡著就被他從軟衾中抱起來,心情怎會愉快。一掌劈開檀木桌,擺明心情不好,懂臉色識事務的就快滾。誰知,那美婦人不但不慌,竟興奮地推開周十八,非得搖醒她起來說話。 嚇不走,她瞪眼總行吧。 想她,可是人人聞風喪膽的淺葉組秋二統領。秋二統領耶!她挑挑眉,沒人敢吱一聲,可這招在周母身上似乎不怎麼管用。 瞟了三眼……不,瞪了四眼,周母乾脆坐在床沿不走了,還倒出一肚子的話—— 說她是周老爺的四夫人,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在外,一個正是周十八。 說十八難得對一個姑娘動心,她這個做娘的也高興,雖說不知她打哪兒來,也不瞭解她家底細,但——這都不重要,只要十八喜歡,她這個做娘的一定樂見其成。 又說平日裡要照顧著解夢堂的生意,來了這些天也未能好生款待她,是她周家的疏忽。原本周老爺也想一同前來,但想著半夜裡去姑娘家的房裡總不太好,所以已命管家準備準備,明天為她接風洗塵,也好見見周家的八媳婦是何等花容月貌。 接風?還洗塵? 聞聲驚醒而來的散煙釣雪,就看到她滿臉無奈地任周母拉著手,樂呵呵的口沫橫飛。周十八又因趁機摟著她,被散煙一揪而起推到地上,根本當周母是顆蔥。 很好,不愧是她的護衛。 正想笑看周母花容失色的大變臉,誰知,那老人家眼一瞪掌一拍,倒罵起兒子來,說她尚未過門,十八不該如此輕薄,要本分些。還誇散煙厲害,眨著好奇的眼睛直問她是不是也是如此厲害,一手就能提起她兒子。 當然不行啦!她可沒那麼大氣力,怎能一手提起比她高大的男人,一招索命倒是可以。 「一招,我自信可取他性命。」 她當時是這麼說的,現在想來真是後悔。倘若不說這一句,她現在也沒那麼慘吧?明明冷眼陰沉的話,聽在周母耳中就那麼的……興奮? 那老人家當場跳起拍板,說周十八這些年在外積累經驗也夠了,從明天開始可以掌管城東解夢分堂,而她秋凡衣則夫唱婦隨,在成親前可以先適應,多瞭解周家的營生。以後若是周十八不思長進和那周十三一樣,她隨便怎麼處置她的兒子都成。 哼,她有那麼笨嗎,好好的閑日子不過,跑到解夢堂串門子?簡單是侮辱她,大材小用! 周十八得了她娘的命令,活像挖到寶一樣,眼都眯沒了。第二天就拉著她去解夢分堂,來個風光上任。 好啦,他現在好歹也算得上是個小老闆了,自不能像以前想啥時上工就啥時上工,想把幡拉在哪兒就拉哪兒。照理,他應該很忙。 的確,周十八很忙。忙到……一邊坐在隱廳裡看著分堂領事交上的細目一邊還拉著她的手不放。 她向來恣意妄為,除了主人何曾服從過其他人。今日明明可以不來,鬼使神差地被他一纏一鬧,竟任他牽著手拉到這兒來了。支著下頜發呆,秋凡衣對自己的奇怪順從感到心……亂。 「……城南劉老爺想為新夫人起間宅子,投了帖子請咱們過去瞧瞧!」 「哦!」點點頭,周十八翻開另一本細目。 「趙二夫人想為她家四公子問問凶吉,時間定在明日巳時三刻。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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