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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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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臭。」微弱的聲音自頸間傳出。 周十八松了口氣,問:「秋兄,你可還能自行回客棧?要不,讓在下送你回去可好?」 「……」 咦?又沒聲了?「秋兄?秋兄?」 「……」救命,他今天犯太歲,出行不宜。白天被他熏,夜裡被屎熏,昏啊,釣雪散煙怎麼還沒出來? 輕咒著,正要推開周十八,不想他突然打橫抱起他,二話沒說撒腿便跑。 「你……去哪兒?」感謝他帶他遠離臭汙之地,可這方向,不是傲鳳樓客棧。 「我家。」 「你……家?有何貴幹?」秋凡衣懵了。 「你被污穢潑到了,我帶你清理清理。」只顧著跑,周十八竟氣不喘而且吐字清晰。 潑到?沒有潑到,是給熏到。 翻眼看看月亮,秋凡衣懶得爭辯。腿軟之後向來是懶得動彈,平日有釣雪散煙幫忙打點,今夜……不管了! 一桶二桶三桶,再多燒幾桶好了。 數著柴薪,清朗男子臉上滿是疑惑:他會不會一不小心,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或者,是錯過了什麼? 方才為秋兄備了熱水沐浴,關門前無意多瞧了一眼,正巧看到秋兄散開發帶,烏黑的髮絲讓他眼前一花,像極了……不行,要確認一下。 周十八提著熱水進房,越過屏風,一片霧氣氤氳,屏風後的大浴桶中坐著位翩翩美公子,眯著眼睛享受溫水皂香,神情迷蒙得格外誘人。 舉起熱水緩緩倒入齊胸的沐桶內,水位正好淹到秋凡衣的頸間。 「不知秋兄如何稱呼?」盯著水珠滑落的白皙美背,周十八喉頭一緊。好細的肩骨。 「秋凡衣。」慢慢回身,雙臂輕展趴在木盆邊,秋凡衣散著黑髮,笑意惑人。 「凡衣兄,在下……」這會兒的水珠怎麼這麼透明,沾在他肩上閃閃發光…… 「你想說什麼?」他幹嗎盯著木桶發呆? 「我……啊——」 驚駭的低呼躥起,叫過後,周十八倒退三大步,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瞪著骨碌骨碌的大眼,不敢置信。 「咚咚咚——」心跳加快。 不信不信不信,這秋凡衣……秋兄……竟然…… 「怎麼了?」水中的俏公子笑意更盛。 「你……你……」水中的美公子分明……分明是個姑娘家。周十八懊惱跳起,別開眼道,「你是位姑娘?你竟然是位姑娘?」 「有何不妥?」興味地盯著他,俏公子曲指彈水。 眼神在屏風繞過一圈,他有些害羞地盯著她的額,「你是個姑娘,今日……今日我看了你的身子,你……你就得……」方才抱著她就覺得輕盈過頭,想不到竟是個姑娘。 壞了壞了,倒水時只看到她白皙的頸,現下走得近,他可是非常「不小心」看到水下曲線分明的腰身。如此行徑豈不壞了姑娘家的清譽。 怎麼辦?怎麼辦?姑娘家的閨名全讓他破壞了,若妨礙她找婆家,他真是罪無可恕啦。 繞著木桶團團轉圈,念了三百六十九遍怎麼辦,周十八突被醍醐淋了腦袋,身形驀然一頓,揚起傻笑——很簡單,娶了她。 娶她,姑娘的閨名算是保住了。 他可不像三哥處處留情,雖然本領沒多大,銀子掙得不多,養活妻兒應該是有餘的。打定主意,他停下亂轉的步子,直直走到木桶邊與秋凡衣對視—— 「我要娶你!」 「咳!」受了驚嚇般,趴在沿邊的白玉臂膀滑了滑,嗆了口水。 「我要娶你。」這次,周十八是直直盯著水中的俏姑娘,眼也不轉。反正已經看光了,不如多看幾眼。 真美!黑發散浮,絲絲飄搖于水中,紅唇微翹形成菱形笑弧,陰柔的小臉……不不,不能說陰柔,惑人的小臉上掛著一絲冷笑……等等,冷笑? 不是姑娘家羞怯難安的媚?不是一點粉腮桃樣紅的嬌?是——冷笑? 使勁揉揉眼睛,周十八不信。多看兩眼,多看兩眼,春色滿室不看白不看。看看看……冷笑,還是冷笑。 「秋姑……不,凡衣,你……」被他這個算得上儀錶堂堂的男子盯著瞧,不會害羞嗎? 「看夠了?」清冷如刀刃劃過肌膚,秋凡衣拂了拂清香的沐皂球,黝黑的眼慢慢沉靜。面不改色地盯著他上下游離的放肆目光,她當他是木樁子。 如果看夠,他就該瞑目,退場。 敢明目張膽盯著她看的人,他是第一個。因此,她不介意親手殺了他,即便她極少殺人。 「夠?」不知死之將至的好色男以手背拭了拭唇角的液體,懵迷半晌後,竟搖頭起來,「不夠不夠!」怎麼也看不夠。 「噗!」有人滑入水中,殺氣消散於無形。 這人?哭笑不得地自桶中爬起,秋凡衣素來黝黑的眸子染上驚異。 奇怪的人!奇怪的屋子! 方才被抱進屋子,她便覺得這屋子靜得蹊蹺,他一腳踢開門,只有一個老頭從側屋跑出察看。見他抱著一身男裝的她,老頭好似見慣了般,關上門不多言語。跑進房放下她,他竟親自去燒熱水,也不喚下人差使。 來慶元城三日,聽了三日的閑言傳聞,她知道周家在此地也算得上是「名人」之家,常聽人在言談中提到周家解夢堂。照理,應該是個富人家才對,為何連差使的僕從也無?他不在解夢堂裡待著,竟以江湖術士之姿,隨意在街邊拉幡解夢。方才雖說為她解了圍,可夜半突兀出現在官衙,又所為何因?他言行舉止似不會功夫,但他何時近的身,她卻絲毫無察。如此看來,周家裡面也有古怪。 無妨,就讓她慢慢玩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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